第74章 两年后(1/2)

卫川和吕航就这样从大家生活中消失了。

那次物理竞赛, 省大拿了大满贯。

团体获得一等奖,许小北和吴学知获个人一等奖,其余八人都是二等奖。

而卫川和吕航, 却榜上无名, 甚至连参赛名单上都没了他们两个的名字。

省大拔得头筹,但除了校长,人人脸上都看不到获奖的喜悦, 包括邓主任。

回到省大后,卫川和吕航提前被用人单位录取的消息一夜之间传遍全校。

众人羡慕之余, 皆想到同一个问题:许小北怎么办?

听说卫川走的时候都没跟小北说一声,这摆明了就是甩了她的意思吗。

开始,大家是同情和心疼,可两天后,学校突然爆出许小北还是个小姑娘时,在家乡就周旋于多个男人之间换取免费劳动力的丑闻。

于是, 同情转成了猜疑, 渐渐发展成奚落远离谩骂和幸灾乐祸。

一个品行如此不端的女孩子, 卫神离她而去, 不是天经地义吗?

虽说除此之外没有更激烈的校园霸凌,但这种冷暴力, 已经足矣摧毁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女孩子。

大家等着许小北哭闹和崩溃, 但她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吃饭上课睡觉, 按部就班。

就连猜到是刘红梅在背后捣鬼,她都没去理论。

只是,她越来越沉默,饭也越吃越少。

李铁菊和李颖心疼得不行, 跟那些背后辱骂小北的人吵了N架,却永远吵不回小北的清白名声。

多少个夜里,许小北无数次地想,这是个梦吧?

或许她一觉醒来,梦醒了,卫川就回来了?

再或者,她的穿越也是个梦呢?

她宁愿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其实是个孤魂野鬼,而这七十年代的人和事都是她喝下孟婆汤后的一个鬼梦。

然而,日复一日,无数个闭眼与睁眼,她还是那个王桂珍的女儿许小北,也还是那个被卫川告白后,他又突然消失的许小北。

从天堂到地狱,究竟是什么滋味?恐怕只有她才懂。

她甚至觉得,相比之下,上辈子的霸凌都没那么痛了。

她浑浑噩噩参加完期末考试后,没有回柳树大队去,给家里发了封电报谎称在省城做家教。

她不愿以这副面孔面对家人惹他们担心。

张娇和李颖不放心小北自己住在舍宿,两人轮流来陪她。

长长的暑假,热风一阵阵吹,知了叫得人烦燥无比,可许小北永远觉得冷,永远觉得孤单。

她犹如一只困兽,那些思念和委屈均无处发泄,有时候她对着空气滚动喉头,半天却说不出一句来。

卫川,你在哪里?

卫川,你还好吗?

卫川,你回来吧。

卫川,我好想你……

她越来越瘦,如雪的皮肤渐渐没了光泽,失血般苍白。

她大把大把地脱发,锁骨完全陷下去,身板脸蛋皆薄如纸片。

七月末的一天下午,李颖和张娇临时有事俩人都出门了。

许小北迷迷糊糊睡到六点多,起床后望着楼下的空地,想起那个冬日里,卫川带着寝室的兄弟,在楼下用手电给了她一个告白。

她喝了口水,转身下楼。

楼道里空荡荡的,放假后除了个别学生需要留在省城勤工俭学,其他人都回老家了。

小北出了宿舍楼,又出了大门,脚步不由自主往本科部走。

这条熟悉无比的培优班之路,她闭着眼睛都能到目的地。

到了本科楼时,正巧赵临和他的本命女友从楼上下来,赵临想打招呼,但小北眼神空洞,没看到他们似的,直接擦身而过。

赵临本命女友拉拉他的手,“她太吓人了,鬼一样,咱们快走吧。”

赵临点点头,陪着小女友离去。

小北来到培优班教室。

她在门口站了会儿,眼前出现上课时的一幕幕。

卫川永远像是没在听课,吴学知永远瞪着黑板。

还记得临去北京参加大赛前的最后一次测验后,周老师抖着卷子问,“卫川,你格尺呢,又拿教科书比量着划直线?你画得对厘米数?你要是没钱你吱声,老师给你捐根格尺行不行?”

卫川拿右手捶捶心口,“报告教师,画得绝对准,因为小北在我心中!”

全班十人哄堂大笑,吕航和吴学知脸色如同喝粪。

周老师:“……你再说一遍!”

卫川抱歉地笑笑,“对不起老师我错了,口语口误,我想说的是,尺子在我心中!不信您可以拿格尺重新量量我画得准不准!”

周老师不信邪,当场把卫川的卷子扔给师大一个女生,人家拿格尺比了半天,瞪着眼珠子说,“报告周老师,一毫米也不差,完全正确!就是……”

“什么?”

“就是直线不太直废话,用书比量画的,能直吗!

那节课下课,许小北怪卫川嘴上没把门的,卫川嘿嘿笑,“你就是我心中的一把尺子,我就按你画的方向走,你说往东,我不往西。”

可是卫川,如今尺子还在,你人去了哪里?

或许,你真的如师大那女同学说得一样,你的线想跟着尺子走,可却永远都画不直?

许小北慢慢走到卫川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这是她第一次坐到他的位置上。

她坐在这里,凝视着自己的课桌。

卫川就是这样,每天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听着周老师的课,然后等下课了踹一脚她的椅子让她回头来跟他讲话,跟她要一杯红糖水,说着有的没的不着调的,故意把吴学知气得脸上没个好颜色。

眼泪啪嗒落了下来。

从京市回来后,小北焦虑过迷茫过,对同学的讥讽和冷遇也曾恼怒过。

但她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日复一日重复着机械的动作,每天盼着早点天黑睡觉,就是想一觉把卫川睡回来。

可现在知道,这一切都像泼出去的一盆水,落到地上渗进土里,变成泥化成浆。

可那盆水,再也回不来了。

事情发生后,这是她第一次流泪。

第一滴落下后,就再也收不住了。

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想念和惦记,伴着泪水奔涌而出。

她伸手去擦,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身体太虚弱,小北哭了一会儿后,头晕得厉害,趴在卫川的桌上,渐渐睡过去了。

许小北做了个梦。

梦中的她在超市中购物,点进主页面后,发现超市管理后台上传了一段视频。

视频中是超市的仓储地点,里面摆着一排排未开封的货物。

小北在梦中想,这是要让顾客看到超市的实力,吸引客源。

她看着无比熟悉的仓库,已被遗忘许久的上一世的遇难镜头突然卷土重现。

她又淹在了水里,赵临迟迟不现身救她,水渐渐没过她的口鼻,意识开始模糊。

而后,有人将她拉出水面。

这一回,小北用力掐了自己一把,拼尽力气去看那张救她的面孔。

她惊呆了!

那张脸,分明就是卫川!卫川望着她的眼睛,还看了一眼她湿成一团的长发。

许小北意识到自己在梦里,她嘲笑自己,你这是相思成灾了吗,把那个倒霉蛋看成卫川了。

没等她自嘲完,电缆崩出火花,眼前的卫川一抖。

许小北惊呼一声,紧接着自己身子也一抖。

她醒了。

有人在摇她的肩膀,喊着她的名字。

许小北出了一身汗,慢慢从臂膀中抬起头来。

是邓主任。

邓主任看到小北的脸,心揪在了一起,想到家中的女儿,鼻腔深处开始发酸。

这丫头已经瘦脱相了,巴掌大的小脸一点肉都没有,还挂着满满的泪痕。

“小北,醒了?”

邓主任叹了一声,在小北的座位上坐下。

“嗯。”小北拿手背抹了两把脸,把泪水和汗水擦了擦,“邓主任,你怎么来了?”

“在学校外面碰到赵临,他说看到你来本科部,我不放心,过来看看谢谢邓主任,我没事。”许小北小声回道。

邓主任默了半晌,终于,艰难地给小北透露了个消息,“小北,本来这话我不该跟你说。但是我知道你跟卫川的感情很深,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我也不忍心看你这样难受。实话告诉你,卫川和吕航现在有可能已经在国外留学了,他们的行程是保密的,这是我好不容易通过交情才跟上级部门打听出来的,你要守口如瓶,知道吗。”

“留学……”小北顿了顿,“所以他才没办法跟我联系对吗?”

“对,他人在国外怎么联系你?就算他回来了,得不到允许也不能随意联系你。小北啊,卫川没给你留下只言片语就走,实属情非得已,当时来了大领导,让他即刻就走,我看得出他很纠结,一定是不放心你,但是小北你要知道,有国才有家,国事始终要大过儿女情长,懂吗?”

许小北的心跳异常加快,她突然有了力量,无神的眼眸也开始晶亮,“邓主任,我懂。您放心,我会支持他的。”

“只是,有句话我不得不提醒你。卫川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国,就像我跟你们说过的,三年五年,十年八年都有可能,好孩子,你也要做两手准备啊。”

说到这儿,邓主任也止不住哽咽,“我是非常看好你和卫川这一对,但他已经属于国家,他身在何处已经不由自主,你也不能荒废了大好时光……老天真是作弄人,这么好的俩孩子,怎么就……”

许小北这时却不哭了,反倒安慰起邓主任来,“邓主任,您也说了我们俩个都是好孩子,我们家庭成分好,长得好学习还好,老天爷为了显示自己公平,总要给制造点麻烦出来不是么?今天我确切知道他人在哪里在做什么,知道他没有危险不是故意失联,往后就不会再胡思乱想了……”

许小北起身,给邓主任深深鞠了一躬,“邓主任,谢谢你。”

李颖和张娇办完事回到宿舍,发现小北不见了,两人慌了,一面自责一面疯了一样开始找人。

在校园找第三圈时,张娇忽然想到小北会不会去了本科部,两人连忙往那边赶,正看到小北从本科部大门出来。

张娇哭着冲上去,打了小北一下,“你跑哪去了,吓死我了!”

小北拉住张娇的手摇了摇,突然冲她笑了,“我错了,你俩别生气,以后再也不会乱跑了。张娇,我饿了,想吃烤鸭,还想喝绿豆汤……”

张娇:……

李颖:……

见鬼了**

两年后。

许小北嘿嘿笑着,扔出手里最后一张红十,拍拍手掌,“赢了赢了,王炎瘦猴头伸过来!”

王炎脑门上已经贴了三张纸条,不情愿地将右脸递过去,嘴里还在埋怨瘦猴,“刚才你就不应该那么打,她手里就剩一张牌了你还打一张?你不会出个对儿?”

瘦猴正懊恼着,“我哪知道她剩一张红十?我还以为我跟她一伙呢。”

秦大春撕着纸条欢快地往许小北手里送,“哎呀瘦猴那脸都贴满了,咋整呢,要不往肩膀上贴吧。”

瘦猴翻了翻白眼,不小心翻掉两张,又让王炎捡起来给他糊上了,“你别乱动!”

瘦猴一气,干脆拿手一划拉,把纸条都扯下来了,“不玩了不玩了,再玩脸都没了,洗洗脸歇会儿吃饭去!”

许小北也放下手里的牌,“算了不完了,贴纸条贴得我手都酸了。”说罢去洗了手,抓住床上的梯子一步跨到上铺去,躺下来,问王炎,“张娇定下时间没,明天去烫头吗?”

王炎点点头,“嗯,明天不是周日吗,你陪她去吧,她就要烫你这样的。”

王炎和张娇还有一周结婚,她不想烫现在流行那种已婚妇女标配卷,就相中许小北这种长长的大波浪了。

“行我陪她去,还是长发烫了漂亮,等结婚那天我给她盘上去,平时再放下来。”小北捏了颗瓜子放到嘴里,“昨晚你们又去医院看赵临了?他现在怎么样?”

王炎摇摇头,“还是没起色,这都三个月了,腿一点知觉都没有。”

小北长叹一声,“虽然看着挺可怜,不过我还是要说一句……苍天有眼。”

许小北一年前毕业,因她成绩出众,前途自是一片光明。

省大要保送她直接上本科,或者不想上本科的话就留校任教。省里各大局,设计院,都主动向她抛出橄榄枝。

但许小北全都婉拒了。

然后,她做了一个非人类的决定。

毕业后她进了地质队!

这种高材生,地质队都不知道该给她安排在哪个部门,她倒是省心,直接要求去最基层队伍,指名道姓进了秦大春的组,成了一名跟男人一同摸爬滚打奋战在第一线的地质队员。

当然,以她的体力人家不能让她扛着锹镐去挖矿,她做的是野外测绘工作。

有一次喝多了,她曾跟王炎说,有她做测绘,等以后卫川回来,再不用担心别人做手脚害他了。

那一句话,让王炎个大老爷们哭了半宿。

许小北毕业那个暑假,范丽霞到了县供销社当会计,两个月后就跟丧偶两年的郑副县长结婚了。

这门亲事是供销社肖主任给介绍的,郑副县长比范丽霞大六岁,前头那个妻子车祸没了,两人也没孩子,范丽霞婚后生活得甜蜜幸福,有滋有味。

范丽霞婚后不久,赵临那天命小女友跟家里说自己处对象了。她爸是玻璃钢厂厂长,知道赵临离过一次婚,不怎么放心,就找了人去打探赵临的底细。

不探不知道,一探吓一跳。

赵临吃软饭忘恩负义抛弃发妻,与刘红梅纠缠不清的那点破事被探了个底儿掉。

这种人,难保他不是看中自己家的钱和地位,等有一天踩着自己家发达了,闺女不也落个范丽霞的下场?

厂长直接给小闺女圈禁在家里了,并光速给介绍了个高富帅。

于是那小闺女就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

被那高富帅拿下了!

厂家又怕闺女再跟赵临死灰复燃,直接把打探来的破事全举报给了省大。

省大向赵临追讨之前发过的奖学金,并且将他拉入推优的黑名单。

也就是说,赵临毕业后别想被铁饭碗单位录用,能进大厂当个小工都算他能耐。

赵临一无所有开始迷茫,便去找刘红梅求复合。

彼时刘红梅进了纺织厂当干事,被一个“社会人”看中,那人发现刘红梅与赵临纠缠不清,一气之下给赵临教训了一顿。

哪曾想书呆子不抗打,就那么寸,把脊椎给伤了。

腰以下没知觉了。

社会人判了五年,而赵临还没拿到毕业证就瘫了,他如今是个孤儿,连个端屎端尿的都没得。

目前,刘红梅迫于舆论压力在伺候他,但谁知道她能伺候几天呢?

差不多到午饭时间了,王炎去拿饭盆,“我和张娇昨天去的时候,赵临直说对不起范丽霞,张娇直接告诉他丽霞姐都怀孕四个月了,让他赶紧别惦记人家了,赵临听完那哭得……啧,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谁说不是呢。”小北轻叹一声,问,“张娇不是说让我帮你们写请柬吗,拿来没?”

“拿来了,在川哥枕头底下呢,你看看。”

小北唔了一声,伸手在自己枕头下掏了掏,把东西拿出来,“喜糖没买吧,明天烫完头发直接去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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