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大结局下 (1)(2/2)

用本命剑自伤,剑灵伤害主人。

无论是祁念一还是云野,都感受到了灵魂撕裂的痛楚。

那种痛仿佛要将他们一片片撕碎,然后重新拼装成不属于自己的样子。

祁念一在灵魂的剧痛中感受到自己身体中的血液仿佛在离她而去,她听见自己似乎在发出非人似的痛呼和嘶吼,最后却又好像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

直到一切重归寂静>

等到最后一个人从深渊之中凯旋而归时,所有人都欢笑着含泪拥抱欢呼。

战歌响起时,深渊中也传来剧烈的响动。

在大陆上横亘千年的深渊,在他们的注视之下开始缓缓合拢。

就像是有一双手,将这个缺漏一点点填满。

萧瑶游惊慌问道:“她在哪,她怎么没出来?”

她话音刚落,所有人都感觉到一股不属于这个时间的神圣之力自深渊中悄然传来。

他们看着一道纯净的白色光芒缓缓上升,光芒中似乎有一个影子,是他们在幻象中看到的白泽真身的模样。

k的皮毛雪白,双角的质地似金似玉,眼睛是璀璨的金色。

天地间所有的神力都开始向白泽汇聚而来。

人们看着那位神明向着高空飞去,看见天空出现一个金色的漩涡。

看着那位神明消失在天幕尽头,彻底离开这个世界。

直到地裂时发出的轰隆声消失,人们才怔然低头,看向地面。

深渊已经彻底合拢。

但还有一个人,没能回来>

三年后,原本是深渊的地方已经彻底平坦。

深渊消失之后,这里出现了一个幼苗。

这颗幼苗外面包裹着冰雪,叶片是赤金色的。

像极了当年祁念一用的那把名为照孤光的剑。

当年深渊被彻底埋葬后,叶熹微冰封整个大陆的力量消失,一夜之间,大陆又像从寒冬回到了春天。

所有的地方的冰雪都完全消失,除了这棵树。

这颗奇异的树在三年之后开始慢慢长大,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生长成一颗巨树。

围绕着巨树的是绵延千里的竹林。

这里没有被用来建造别的东西,而是不知被谁种植了一整片竹林。

郁郁葱葱的竹影摇曳,绵延千里没有尽头。

时常会有人带着酒到这里来,待上很久之后才离开。

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也很杂。

有人只是前来送上一束花,也有人送来一碟点心。

或者是一枚洗剑石。

又一个三年过去,人们仍然没有放弃,经常到这里来,企图等待一个奇迹出现。

这一日,慕晚是拎着酒来的。

她不怎么爱喝酒,但念一喜欢,她每次来都会带上。

她和往常一样,将酒洒在地面。

这里没有石碑,也没有雕像。

并不是他们吝啬,而是他们不相信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慕晚吹着晚风,靠在巨树上,将一片竹叶衔在嘴里吹了一首不成曲的小调。

小调悠扬,在东洲流传多年。

“说好一起回家呢。”

慕晚轻叹着,这一声被埋入晚风之中。

巨树落下一片白色花瓣,触手温热。

慕晚觉得今日风动竹林的声音格外大了些,让她连自己的心跳声都听不清。

而后,她感觉到心脏一阵奇异地跳动。

又或者说,是这片竹林之中,以及这棵巨树发出了如同心跳般的律动。

就好像巨树活了过来。

有一根藤条从巨树上伸展下来,卷住了慕晚的手指。

慕晚难以置信地回头,看着巨树发出微蒙的光,最后逐渐灿烂起来。

一如她过去那些年怀念的剑光一样璀璨>

又一个三年。

沧寰学堂里,传来幼童的挥剑的声音。

这些新入门的弟子还小,每次挥剑都要“呵、哈”一声,令人忍俊不禁。

在幼童旁边,有一个穿着沧寰浅蓝色道袍的女修,长发高束,嘴里衔着一片竹叶,睁开一只眼睛瞥了一眼,懒洋洋道:“太慢了。”

幼童们立刻紧张起来,加快了挥剑的速度。

女修低笑一声,折下一根树枝,飞掠在地面上,给幼童们演示了一遍沧浪剑。

行云流水。

看得幼童们惊叹不已。

演示完剑法后,女修感觉自己道心的最后一片,终于补圆。

她身上似有金芒闪过。

多年过去,天空中再次出现了那日白泽回到仙界时出现的金色漩涡。

无数人看着那个漩涡,心中都开始紧张和激动起来。

她身旁,一个高挑的男子突然出现,温声道:“好快啊,当年白泽说若k离开,此界则再无人能打开天门飞升,却没想到,k还是给你留了一点希望。”

当时,他们都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

却没想到,白泽并没有完全将非白和祁念一体内的生命力抽走。

仁慈的神明,终究还是给他们留了一条生路。

照孤光中同时留有云野的魂魄和祁念一的心头血。

在合拢的深渊之上重生、发芽、温养,最后长成参天大树。

祁念一轻笑一声:“谁能想到,我在妖域取到的并不是心脏,而是k留下来的钥匙。”

云野看着她:“我还是好奇,你究竟在那本天命书上写了什么,才让我们能走到今天。”

祁念一瞥他一眼你不也是不愿意告诉我,那把紫水晶剑上写了什么?”

云野无奈道:“说不过你。”

金色漩涡中的光芒降临在祁念一身上。

她御空直上,就像多年前一样,慢慢靠近那个金色的天门。

大陆上,无数的修行者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情,同时抬头注视着她。

这是神明离去之后,这片大陆上出现的第一个飞升之人。

他们目送着祁念一穿透云层,向着更高的方向飞去。

她去到了更高的地方,继续追寻她的剑道。

她身边是始终陪伴着她的剑灵。

无数人看着她触碰到世界的顶峰,最后穿透金色的漩涡,消失在了天幕尽头。

无人知晓,那本已经封存直至消失的天命书中,写着这样一句话。

即事已如梦,后来我谁身。

第 153 章 番外一种树二三事

自从慕晚意外发现那棵树的异样之后,人们往这里就跑的更加勤快了。

温淮瑜直接在巨树的竹林旁又新建了一座宅子,陨星峰上的人来来往往,把这边当成了第二个家。

没事就轮流给那棵树浇灌点灵液。

有时巨树上的藤蔓会伸出来勾住他们的衣角,有时却没有反应。

这棵树格外高大,几乎直入云霄。

枝叶上都覆盖着冰霜之色,但触手却并不会让人觉得冰凉,而是泛着淡淡的温热。

赤金色的叶片被冰雪包裹,远远看去,像是璀璨朝阳洒在冰雪之上,显露出柔和的金光,在长空之下恣意舒展

巨树的根系庞大,让人想象不到,短短六年时间,一棵树的根系是如何能将原本深渊裂口的地方完全覆盖。

当年深渊被那人填平,如今深渊之上这片土地以这种方式将其滋养。

温淮瑜每三日会给巨树倒一些灵液。

用来吸引灵气的灵液味道偏甜,倒在树根上之后会很快被吸收。

但是用来灌注生机的灵液味道就要苦涩得多,每次倒进去之后,树叶都能肉眼可见的暗淡下来,就差用树叶摆手拒绝。

偶尔隔十天半个月,温淮瑜还会给这棵树倒点酒。

这六年他酿的酒在陨星峰已经把酒窖堆满了,只是没有人来喝。

她不在之后,陨星峰上嗜酒如命的那几个人好像也都一改往日的习惯,不怎么喝了。

或许因为酒入愁肠,身边少了个人,只能平添寂寥而已。

祁念一最喜欢他酿的酒,以往出远门都要带几壶在身边。

温淮瑜会把带着竹香的酒倒在巨树赤金色的叶片上,然后便能看见酒液一点点被树叶吸收,整个树惬意地舒展开来,看着心情非常好的样子。

温淮瑜低笑道:“就没见过这么爱喝酒的树。”

他在树身用酒壶轻敲几下:“麻烦有点当一棵树的自觉。”

藤蔓在他面前伸展开,风吹着树叶簌簌响,树叶在他面前打起卷,就像祁念一小时候在他面前闹事耍赖一样。

温淮瑜低声道:“说来神奇,白泽离开之后,此间天地的灵气比之以往都要更加充盈,和你同龄的那些年轻一代们如今修为增长飞快,你若再不出来,他们恐怕要赶上你了。”

树叶浑不在意的摆了摆,像是在说――这有什么,我是一棵树也照样能修炼,不比任何人差。

温淮瑜但笑不语。

他严格控制着给巨树倒酒的次数,知道这件事后,慕晚、萧瑶游和妙音会趁温淮瑜不在的时候,偷渡些酒和点心进来。

她们还会带上烤鸡烧鹅八宝鸭,用一张布铺开摆好,琳琅满目的菜肴能放满一地,肉香飘出老远。

她们席地而坐,吃着肉喝着酒,聊起一些近况和逸闻,和以前一样。

当然,这香喷喷的肉,树是吃不到的,她只能伸出藤蔓去举起酒杯,也算得上碰杯。

继任鬼谷谷主之后,妙音换下了九转音阙那身浅紫色的道袍,穿上了鬼谷黑白二色的长袍,乌金的发冠给她添了些威仪,乍一眼看过去,确实已经颇具大能的模样。

只要她不说话。

或许是因为从小到大憋太久了,现在能说了,就得把以前没讲够的话全都补回来。

妙音靠坐在树边,手里举着鸡腿,一个人滔滔不绝,能从漠北魔域两个皇子争夺魔尊之位的八卦,讲到南境的境外交流学堂最近又闹出了些什么笑话。

里面有些细节,甚至连自封大陆第一消息贩子的萧瑶游都没听说过。

萧瑶游无奈道:“你能开口说话都已经六年了,还没补回来呢?”

妙音一本正经道:“六年怎么够,我可是有二十多年没能开口说话,真要补,至少也要补二十年吧。”

她们越来越熟悉,妙音在她们心里的美人光环就越来越淡。

两人斗着嘴,这才意识到慕晚很久没说话。

回头一看才发现,慕晚将芥子囊中的药箱打开,正在一瓶又一瓶往树上倒灵药。

一切平息后,她回到了曾经的苍术谷,现在的忘忧谷。

傅崇山当时想把谷主的位子交给她,被她拒绝了。

受沧寰的启发,她在忘忧谷也设立了首座一职,继续守护忘忧谷,并且监督着谷主,让忘忧谷再也不要出现忘忧那样的悲剧。

慕晚如今医刀双修,但医术也没落下过。

从过去到现在,她始终因自己是医者而感到骄傲,她对医道的追求,她从没忘记过。

这几年,除了温淮瑜,最喜欢给这棵树灌药的就是她。

萧瑶游叹息道:“这几年大陆上变化很大,等你出来,一定会大吃一惊。”

她说这话说的其实心里也没什么底。

当年深渊终战,祁念一没能从深渊出来,是她们所有人心里的痛。

虽然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但这棵树还能保有祁念一的灵魂,如今仍在蓬勃生长着,已经是万幸。

谁也不知道,祁念一究竟什么时候能重新出现。

又或者,究竟还能不能重新出现。

藤蔓再次伸出,在萧瑶游的头顶轻轻拍了拍,像是在宽慰。

三个人靠在树上,同时感受到了隐约的脉动顺着深厚的土地直到树干的脉络,像是一阵阵有力的心跳声。

从高空掠过向下看,能看到纯净的冰霜之色盛开在大陆正中,在空中舒展着,四面八方的灵气都在此汇聚,生机勃勃。

这几年,每到春天,祁念一的生辰时,都会有人前探望。

楚斯年每次都会放上三枚洗剑石,就摆在巨树靠东边那一面,几年下来已经放了十几枚。

其他人都知道这些洗剑石是他的杰作,会把那块地方空出来,顺便在心里腹诽楚斯年好生没情调。

而楚斯年下次再来的时候,就会发现原先他整整齐齐堆放起来的洗剑石被不知道哪些人摆出了花。

有时是几个字,有时是一些图案,每次都不同。

摆得最多的,还是“等你回家”这几个字。

更多的时候,前来此地的是一些和祁念一素未谋面的修士和一些凡人。

他们知道有一个人拯救了大陆,从此被埋在深渊之中不得而出,也知道了这颗从深渊中生长出来的树或许是她灵魂的化身。

整整六年,巨树周围的供奉没有断过。

有些是修士们积攒下来的灵石,也有大陆上生活的普通人们送来的各地特产。

到第六年时,树梢被人们挂上了愿笺。

佝偻着的老人,被父母抱起来的幼童,一枚又一枚愿笺挂满了巨树最下方。

愿笺承载着人们的信仰之力,让树中温养着的灵魂日渐强大。

相比起来,南境人的种树方式就要霸道很多。

自从知道自家神子或许就是这棵树之后,上官熙每个月都会带人来一场。

上官家主如今在南境已经是说一不二的人物,她每次前来都会令人将竹林四面八方都围起来,不让任何人进入,然后独自在巨树前待上一整天。

外面的人都很好奇,她究竟在里面做什么。

直到有一次,摇光偷偷溜进去,才看见上官熙身边躺着一个人,而她正在对树说话:“身体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你差不多也要出来了吧。”

摇光再一看,地上躺着一具女子的身体,因为是侧躺着,看不清脸,但身型和祁念一相差无几。

摇光大惊失色,脑海中瞬间过了无数个念头,最后定格在了――上官熙该不会找了个和祁念一相性高的肉.身来让她夺舍吧?!

这可要不得啊!

摇光赶紧飞扑上去,上官熙如今修为才刚刚金丹,自然拿摇光没有办法。

摇光箍着上官熙的腰,极力把她往远离地上躺着的身体的方向拖,嘴里嚷嚷着:“神子要是知道你做这种事,一定会生气的!”

上官熙眉头直跳:“我做什么了?”

摇光指着地上不省人事的身体,义正辞严道:“夺舍这种邪术我们怎么能干呢!”

上官熙按着眉心,语气阴森:“你看清这究竟是什么了再说话。”

摇光往那具身体瞥了一眼,终于意识到了一些不对劲。

她在那个人身上戳了戳,感受到温热的皮肤纹理,但却感受不到这个人任何气息。

不仅气息,甚至没有任何属于活人的特征,心跳、血液流动,脉搏全都没有。

摇光迟疑道:“……这是个假人?”

“这是我找飞羽阁订做的义骸,能作为灵魂的容器,把你的手给我拿开!”

上官熙眼神如刀:“还有,谁放你进来的!”

摇光悻悻地收回手,小声道:“谁让你每次过来都神秘兮兮地,搞得大家都想知道你究竟在里面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她说着还有些委屈:“订做义骸这种事有什么不能说的,我们也能出一份力啊。”<b上官熙闻言,眉峰轻扬,嘴角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你知道这具义骸花了多少钱吗?”

摇光直觉不妙。

飞羽阁的东西万金难求,而且阁主吝啬得很,每样东西只做一次,拒不接受砍价,出售的全是阁主自己想做的东西,客人爱买不买。

当年深渊之战时,飞羽阁拿出来的护甲全都是免费的,已经是破天荒头一回了。

现如今,不说如此精致的义骸,就算是订制的机会都难求。

鬼知道上官熙花了多少钱才做到。

上官熙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她:“三十万极品灵石。”

摇光倒吸一口凉气:“这可是神殿整整十年的税收。”

她立刻连退好几步,远离那具义骸。

摇光现在觉得自己呼吸的空气中都充斥着灵石的味道,她连连摇头:“那我确实出不了多少力。”

她如今任神殿十二曜之一,纯靠领神殿的俸禄过活,比起身家颇丰的上官家主,只是个可怜的打工仔。

摇光想起祁念一在花钱这件事上的豪横,觉得在这方面上官熙和祁念一真是如出一辙。

但这具斥巨资打造的义骸,并没有能派上用场。

第八年的春天,四月廿一这一日。

亲朋好友们再次在树前相聚时,这颗巨树从中豁然洞开。

树干中,祁念一双手将骨剑牢牢抱紧,而另一个黯淡的灵魂又将她牢牢抱紧。

两个人中间夹着一把骨剑,以相拥的姿态

就这样从树干中跌落出来。

第 154 章 番外二负剑行千山(一)

重获新生的祁念一狠狠享受了一把国宝般的待遇。

每天喝着从西京城运来的琼浆玉液,吃着南境送来的灵兽肉,有温大医仙每天给她问诊一次,陨星峰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里,还每日都有人上陨星峰来探望。

就怕她突然又消失。

毕竟谁也不知道,她在一个人在深渊之中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又为何会变成一棵树重新生长。

更不知道在白泽离开之后,祁念一现在的身体状况和过去的有没有区别。

这样的待遇保持了十天不到。

在温淮瑜第一百零三次给她问诊,把她从上到下翻来覆去检查了一遍。

当了八年树之后,祁念一不仅没有受伤没有虚弱没有任何问题,甚至体魄比之前更加强韧,她现在的身体强韧程度足以和体修媲美。

在确认了祁念一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后,温淮瑜一改先前对她关怀备至嘘寒问暖的态度,恢复成了往日凉薄毒舌的常态。

限定版温情脉脉大师兄祁念一才体验了十天,就立刻被打回原形。

阔别八年,再回来的时候,祁念一发现自己院中的信箱已经塞满了。

或许是为了容纳其他多出来的信件,温淮瑜在她的院门外又挂了一个信箱,多年积攒下来,又多出不少信件。

她的朋友们一如既往的给她寄送着信件,就好像她从没离开过。

看到这厚厚几箱信,祁念一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到房中在柜子里翻了一遍,最后翻出一个匣子。

匣子里面原本应该放着一些信,是八年前深渊终战前她写好了收起来的。

那时她已经隐约猜到自己的才是白泽的心脏,无法确定自己能否活着回来。

或者说,她当时完全没想过自己能活着回来。

所以她留下了这些信,想要给自己的亲人朋友们最后再留一些话,心中却又有些挣扎,不愿直接给他们,所以写好后又将这些信藏了起来。

八年过去,这个匣子中还放着她写的信,并没有被取走。

但祁念一却发现,当年自己在匣子上留下的封印被人解开了。

很显然,是有人打开匣子,发现了里面的信,却并没有拿走,而是原模原样的保存了下来。

能做到这些事的,除了她的几个师兄之外,不会再有其他人。

祁念一低声笑了下,将匣子重新封好,收了起来。

她是个闲不住的,在家里安定了一段时间后,就简单的收拾了行囊,开始在大陆上四处游历。

一人一剑一壶酒,遍历千山过长风。

这是她很久之前就想做的事情,也是每一个修士必备的“入世”行,却因种种原因,被生生耽误至今。

这趟旅程她走的格外放松,没有御剑飞行,慢悠悠地徒步走下陨星峰,用脚一步步丈量这大好河山。

云野一直陪在她身边,偶尔回到骨剑之中,但他们心念相同,只要心中轻唤一声,对方很快就能听见。

这一走,就先走到了西京城。

昱朝的国都繁华依旧,她在无人能看得见的公主府里住了几日,又熟门熟路的摸进了皇宫。

她入宫的时候,景帝刚下朝。

他看上去已经是中年模样,眉眼冷厉了不少,眼尾多了些褶皱比起八年前的潇洒皇帝,现在看着已经是不怒自威的模样。

宫中凭空出现一个人,让景帝身边的近卫都万分紧张。

景帝看着祁念一,自己却先愣住了。

从陨星峰上的来信断绝那日起,他心里就隐约知道,皇妹可能是出了什么事情,直到深渊彻底被埋葬的消息传来,他才真正确定心中的猜想。

祁念一冲他微微一笑:“皇兄,好久不见。”

景帝看着她许久,万分感慨:“八年过去,皇妹容颜未变,一如当年,我却已经老了。”

祁念一笑道:“皇兄正值壮年,哪里老了。”

两人相视一笑,景帝屏退侍从,只叫上了皇后和卓青,四个人吃了顿简单的家宴。

皇后看到祁念一时,当即就红了眼眶,握着祁念一的手嘘寒问暖了好一会儿,这才缓过来。

情绪平复之后,皇后就羡慕地看着祁念一,叹道:“果真是修行之人,容颜不老,真是叫人羡慕。”

景帝笑她:“这话就不对了,就算皇妹不是修行之人,她如今的年龄可也不大。”

家宴过后,帝后夫妇极力挽留祁念一在宫中歇几日,祁念一婉言谢绝后,再次踏上了旅程。

她从西京走到了渠州,这里是她的封地,渠州的公主府比西京的公主府还要华丽得多,但她实际上在这里住的日子连一年都不到。

渠州有着中洲最大的灵石矿,灵石矿汇聚成一整条灵脉,滋养了这片土地,和在这里生活的人们。

因此,渠州周围聚集着很多修仙门派,围绕着这条灵脉建立。

这其中祁念一最熟悉的,就是忘忧谷。

说起来,忘忧谷还是她出资重建的。

作为忘忧谷真正意义上的大老板,祁念一抱着一种看看自家孩子成长得如何的心态,迈入了忘忧谷。

现在的忘忧谷和她曾经见到的苍术谷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慕晚在忘忧谷成立了武堂,不再限制谷中医修双修其他战斗类的法门,专门安排武修来教导开课,甚至从沧寰请了不少教习先生过来讲课。

忘忧谷不再像从前的苍术谷一样,会对前来看病的人进行一番身份考察,而是不论身份,一律收治,就像最开始云珏信奉的那样。

祁念一在忘忧谷住了几天,感受着这里的灵山妙水,看着慕晚教导一群垂髫稚童习武的有趣画面,觉得心境都分外开阔。

她席地而坐,身上涌现出微蒙的灵力光芒,一闪而逝,最后眼中的光芒沉寂下来,瞧着和凡人别无二致。

她重新归来之后,人们还是无法看出她的灵力波动。

结束授课后,慕晚上前在祁念一身边坐下,好奇道:“你现在修为究竟到什么境界了?”

大家的印象都还停留在深渊终战时,那时她的修为同样让人,但战力甚至已经越过了大乘境。

后来人们隐约猜到,那时她的修为令人完全看不透,是因为神明附着在她身上。

而现在白泽离开了,没人知道这件事对祁念一修为的影响究竟有多大。

祁念一看着自己掌心的纹路,对慕晚释放出了自己真正的灵压。

慕晚先是怔愣,而后有些惊讶道:“大乘……初期?”

祁念一轻声道:“我也没想到,k离开之后,我真正的修为竟也已经到了大乘。”

慕晚道:“四处都在流传,白泽离去之后,此界再无神力庇佑,通往仙界的路断绝,无人能再开启天门。

这几年,大家修行都变得懈怠了起来,既不能飞升,修仙者几百上千年的寿数也不过是虚无度日,无趣得紧。”

祁念一向着那日白泽离去时天门大开的方向望去。

那日她和云野都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诚然,最开始白泽将此间所有的血脉之力吸收进入祁念一体内时,那些血脉者们也只是修为有所减退,神通力不再了而已,并没有身死道消。

但心脏是白泽最重要的一部分。

她不知道,失去心脏的神明,能否完美地复生。

也不知道,失去了心脏本身力量,她还能不能像以前一样活着。

果然,在白泽复活时,祁念一感觉自己所有的生机都在一瞬间被抽离,她就像一具行将就木的躯体,没有任何的生机。

好在仁慈的神明,给她留下了一条生路。

她的灵魂和身体都得以保存。

那棵从深渊生长出来的巨树,融合了照孤光中她的心头血和云野的灵魂残片,以剑身为根基深深扎根在土壤中,吸收着这片被她拯救的土地上人们最质朴的情感和信仰。

那些怀念和感激,全都化作信仰之力源源不断地补足她的生机。

终于在第八年得以圆满。

祁念一正色道:“以前我觉得,我想要追求的剑道巅峰,在此间天地就能找到。但在白泽附身在我身体的那段时间,我感受到了更大更宽广的世界。”

她轻笑道“或许希望渺茫,但我想试试。”

慕晚只是用刀锋轻碰了下祁念一的骨剑,说道:“那便试试,我们一起。”

接到妙音的传信,祁念一安逸的忘忧谷之行宣告结束。

祁念一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鬼谷,却只见到了一座无碑的孤坟。

天机子仙逝了。

妙音神色非常平静,看见祁念一时,也只是淡声说了句:“来了啊。”

这座无碑孤坟建在明暗交界的地方,只有一半被阳光照射,而另一半落在阴影之中。

祁念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妙音见她这副表情,宽慰道:“安眠之地是他自己选的,他那样的身体,撑了这么多年实属不易,听见你活着回来的消息时,最后一口气也就松了。

他说自己活了这么多年,每日都是在赎罪,其实到最后罪也不算赎完,只是老天爷看他诚心,便收回了惩罚,让他早日上路。”

祁念一在坟前静立许久,不知在想些什么,最后才叹息道:“他一心想死,也算是求仁得仁。”

妙音有些犹豫,迟疑道:“有个问题,不知道方不方便问。”

祁念一了然道:“你是想问,我那次上鬼谷和天机子碰面,究竟说了些什么?”

妙音点头,便听祁念一淡声道:“其实没什么,只是说了些之后的部署,不过临走前……他给我算了一卦。”

祁念一垂眸,神情有些怅然。

“你知道的,我不信这些,但他说这是他这一生算出的最准确、最问心无愧的一卦,我便也愿意信一信。”

在妙音忐忑的眼神中,祁念一轻声道:

“他算出我会有一场死劫,但只要怀有一颗向死而生之心,终究能重获新生。”

第 155 章 番外三长剑寄余生

到头来,天机子真的一语成谶。

她确实遭逢一场死劫,也真的活着回来了。

“最后一卦…原来如此。”

妙音垂着头,静默半晌才轻笑一声:“这样也好。”

从鬼谷离开后,祁念一在西洲转了一圈。

她生在中洲,长在东洲,在南境当过神子,也在漠北黄沙中独行过。

这片大陆已经游过大半,唯独没有好好逛过西洲。

西洲的风气和东洲极不相同,具体说来,祁念一觉得西洲的修行者比之东洲要拘束不少。

或许因为在修仙世家长大的修行者,和东洲修仙门派的教导方式不同,西洲这些人身上总有点架子。

祁念一在西洲游历了还不到一个月,就因为行事过于散漫不羁得罪了西洲一群世家的三代子,兴奋地打了一场群架。

却没想到这群世家子们样子做得不错,实战能力却都差得很,哪怕她收了修为和灵力,仅用剑招也将他们揍了一顿。

云野在一旁看得直摇头,说她欺负小孩。

这话让那群被揍的世家子羞愤得涨红了脸。

他们明明比这个女修年纪要大,但在她面前却毫无还手之力。

一把年纪了还被说成欺负小孩,简直是奇耻大辱。

祁念一揍完人,通知这群世家子的家里过来领人,在她放出传音符后,世家子们脸上写满了绝望。

明然是作为明家家主前来领人的。

看上去,她比这群被揍了一顿的世家子还觉得丢人。

明然先是咬牙切齿道:“都滚回去领家法。”

再转头看向祁念一,表情有些复杂。

既有感慨,也有庆幸。

最后只是叹息一声,说道:“命真够大的。”

祁念一啧了一声:“你说话怎么还是这么不中听。”

明然身后的飞红剑闪了闪,像是在跟祁念一打招呼,被明然没好气地按了下去。

“来都来了,也该让我尽些地主之谊吧。”明然下巴轻抬,眼神瞥向一边,仍是一副高傲的模样,“去明家坐坐?”

祁念一微笑道:“想和我叙旧可以直说,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的。”

明然表情一下就变了,嘴硬道:“谁想和你叙旧!”

祁念一看得在心里直摇头,没好意思问明然都当上明家家主了怎么还这么嘴硬别扭。

在明然的盛情邀请下,祁念一在明家又住了一段时间。

当年深渊终战前就已经病重衰弱的明老太爷在三年前已经羽化,他没能等到天门重开的那一日,哪怕空怀太虚境的修为,也只能看着自己一天天老去,无力回天。

明老太爷羽化之后,明家失去了千秋岁的庇佑,在西洲其他世家虎视眈眈的乱局之下,很是式微了一段时间,后来又在明然和明洛姐弟俩合力下撑过了风雨飘摇的八年,如今开始回温。

在祁念一心里,西洲的乐子远不如其他地方的多,惹明大小姐生气绝对是最有意思的。

在明家住了好几天之后,明然在一次闲谈中提到了谢天行。

多年过去,现在提到沧寰首徒,想起的都是卢秋桐,很少还会有人记得谢天行这个名字。

他就像一粒无名尘埃流逝在了时间之中。

事到如今,或许只有明然这样和谢天行有旧情的人,多年之后还会谈及一二。

但也如今只剩唏嘘。

明然平静道:“我上沧寰问过几次,得到的也只是他如今还活着的消息。”

她用勺子搅动杯中茶水,缓声道:“还活着便也够了。”

祁念一回想起苏醒过来之后,听师兄讲起的谢天行如今的状况。

他以自身为容器,背负着满身的恶念,孤身回到了狱峰。

狱峰本是沧寰用来严惩弟子的地方,是一处单独辟出的空间,能将外界灵气完全隔绝开。

相反的,也能将恶念完全隔绝在狱峰,不会影响到外界。

谁也没想到,自深渊归来的谢天行,最后还是回到了狱峰之中。

他是这个世界上除了祁念一之外,最后还身怀白泽血脉的人。

他一人在狱峰待了八年,和那恶念对抗。

为了防止恶念向外扩散,再次打乱平衡,也为了避免其他人被污染,沧寰下令将狱峰完全戒严起来,任何人不得进入,包括掌门灵虚子自己。

狱峰和外界沟通的那一线罅隙被数十个阵法师合力封印,多年来,只有两个人拥有探望的资格。

一个是灵虚子,一个是陆清河。

重续灵脉成功后,陆清河又开始了从头修行。

再次修行的效率就比第一次要高的多,以前走过的弯路从头再来时都得以避免,陆清河在五年后重归元婴境,如今正在努力回到他巅峰时期的修为。

关于谢天行的所有消息,也是陆清河带回来的。

起初,谢天行有好几次都在被恶念吞噬沦为行尸走肉的边缘徘徊。

后来他硬是撑了过来,在用身体容纳恶念的七年后,和那些恶念达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到今年第八年,据灵虚子说,谢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