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1/2)
夜幕降临。
姜O在姨娘怀中, 睡了一个很长很长的觉。
重生之后,她总喜欢如儿时一般,蜷缩在姨娘怀中。她有时动作会有些凝滞, 直到那双柔软温柔的手, 轻轻抚摸她的背, 她才恍若清醒一般,从那些迷雾中醒来。
她轻轻闭着眼,又向姨娘的怀中靠了一分。
即便已经不太用药了,姨娘的身上, 还是有一股淡淡的药香。药香带着轻微的苦和涩,却能让她无比地安心。
在微微摇晃的烛光之中, 季窈淳温柔地望着怀中的女儿, 她一如既往地什么都没有问,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抚摸女儿偶尔僵直的背。
似乎没有太哄, 姜O就觉得自己睡着了。
入了梦, 她又看见大片大片的雪,白得, 甚至有些假了。周围白茫茫一片, 唯有她的脚下,是干干净净的一片土,一点湿润都没有。
她伸出手,雪却似乎认得她, 避着她走。
姜O怔然,向着天穹望去, 依旧只有白茫茫的一片。她感受到漫天的孤寂, 但这孤寂,却不是她的。
天蒙蒙亮时, 那一片白雪终于在她面前缓缓消失,在消失的最后一刻,她在呢喃之间,听见了一声佛语。
只是太轻了,她未听清是什么。
隔日。
因为晚间睡得很熟,姜O很早便起床了。
“喔喔喔――”
“喔喔喔――――”
姜O穿好衣裳,洗漱完,向着院子中走去,果不其然就看见了一只大公鸡。大公鸡望着她,又是‘喔喔喔’了一声。
姜O突然想起了在姜府的那只鸡,摸了摸鼻子。
她那日同于陈翻船走的时候,大公鸡就在角落安静地盯着他们。现在想起来,昏暗的烛火下
身子顿时有些僵住,姜O立刻转身,避开了这只大公鸡的视线。
天下的大公鸡是不是都长得一样,怎么姨娘院中这一只同她院中那一只那么相似。姜O没有细想,避开大公鸡去一旁的小溪边。
一个小丫鬟正在洗衣服,见到她来,笑着到:“小姐晨好。”
是个十三四岁比她还稍小的少女,姜O轻声道:“嗯。”
少女又甜甜笑了一声:“小姐,唤奴蒹葭便好。还有,远处那个正在采蘑菇的侍卫叫石头。石头什么都会,小姐如若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吩咐石头。”
姜O在心中记下名字,温柔道了一声:“好。”
小溪的水晃晃悠悠的,顺着山石向下流。姜O伸出手,轻轻拨了拨,春日的水晨时很是冰凉。
恍惚间,她又想起了那人。
她轻轻地看着手中的水,收回手,用帕子擦拭了番。
蒹葭从身后唤住她:“小姐,昨日姨娘说香料都用完了,让奴今日提醒一番。奴现在洗衣裳,应该要到午时,怕误了姨娘的事情,小姐可以帮忙传个话吗?”
姜O自然应下,轻声道:“要什么香料,我直接去帮姨娘买吧。”
蒹葭很快道出了,甜甜笑着:“要不我给小姐写个单子吧。”说着,她用帕子擦干净了手,从怀中拿出了劣质的宣纸和小快磨尖的炭,‘噗嗤噗嗤’写了起来。
姜O柔着眼看着,想到院子之中挂着的书,心中了然。
很快,蒹葭就把一张长长的单子递了过来。姜O粗粗看了一眼,都是些寻常香料,点了点头:“知晓了,多谢蒹葭。”
蒹葭忙摇头,小小的脸上满身笑意:“要石头陪着小姐一起进城吧,这山间有狼,虽然只晚上出来,但万一小姐遇上了就不好了。石头,石头很厉害的,可以单手擒狼。”
听着这夸张的描述,姜O掩唇笑了笑。
“好。”
同姨娘说了一声,石头驾着马车,姜O拿着单子进了城。
其实买香料这种事情,让蒹葭或者石头去都行,但她想去见一见当铺当家的。这些日他帮她良多,如何她也要登门感谢一番。
阴家的事情才过去几日,长安城却已经热闹了起来。
姜O掀开车帘,静静地望向窗外。
朝堂上的事情,她有印象的其实并不多。前一世府中的事情已经占去了她大部分的时间,偶尔闲暇时,也要在书房同夫子们学习诗文。
她知晓的前世的大事,大多数都是闲暇时橘糖随意同她讲的。
橘糖同她讲j故事,哪里新奇讲哪里,故而大多数事情她也只记得一个结局。
马车停了下来,石头轻声道:“小姐,到了。”
姜O应了一声,石头这才掀开车帘,搀扶着姜O下了马车。怕生意外,姜O出门戴了一方帷幔,遮住了自己的脸。
进了铺子,姜O直接将手中的宣纸交给小二:“麻烦小哥按照这上面写的抓了。”
小二爽快应:“好咧小姐,半两银子。”
石头从怀中拿出银子,递过去。很快,一包香料就递了过来。石头接过来,向姜O望过去。
姜O轻轻点点头,意思是他们也可以走了。
才一转身,远处一道水红衣裙的女子就轻轻扬起了眉。姜萋萋轻声‘唉’了一声,笑盈盈地望着远处的姜O。
隔着数道人群,姜O亦抬头望向姜萋萋。
长安的事情她一早便派人打听了,不知是祖母还是谁,将她同于陈私奔的事情拦了下来,对外只称她去寺庙祈福了。
当时同于陈出逃时,她便想到了这一点。小姐同人私奔,姜家便是不要姜O这个小姐,也不会任由这般丑闻流传出去。
所以她逃的不算犹豫。
后来派人在长安打听,姜家对外的说辞也一如她所料,只说她去寺庙中祈福了。长安城没有谁会关注一个不受宠的小姐去哪个寺庙祈福了,这件事情自然而言就过去了。
此时,她望着姜萋萋。
姜萋萋亦笑盈盈地看着她,然后,状似无意一般拉了一下身旁女子的衣衫,娇声道:“二姐姐,远处那道身影我看着似乎有些熟悉,有些像三姐姐呢。”
姜玉莹蹙起了精致的眉,不耐烦道:“祖母不是说她去寺庙祈福了吗。”
虽这般说着,姜玉莹还是顺着姜萋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
那一道素白的身影就淡淡站在远处。
姜玉莹在看见她的那一瞬,眸中的厌恶陡然而生。姜萋萋唇边扬起一抹温柔的笑,轻声迎了上去:“三姐姐。”
姜O眸静静看着远处的两道身影,手轻轻地攥紧,停在原地。
她认真地望着姜萋萋,突然想起上一世,有个小奴仆指着地上的衣裳:“这不是三小姐的衣裳吗?”
那日宴会上,只有她因为姨娘新丧,穿了一身素白的衣裳。
那小奴仆道了一声,长安城中便人人知晓了,爬丞相大人床的她姜三小姐姜O。可为什么呢?
即便是素白的衣裳,同谢欲晚的衣裳交叠在一起,如何能一眼便认出是她的。
远处那道水红色的身影越来越近,姜O眸中浮现了一丝嘲讽的笑。
因为姜萋萋。
唯一知晓那张床上是她的人,便是姜萋萋。在姜萋萋的预想之中,这原本是一个一箭双雕的计划。要破了姜玉莹丞相夫人的美梦,也要顺带解决她。
只是未曾想到,那日谢欲晚护下了她。
姜萋萋便轻飘飘用奴仆的嘴,戳破她的身份,将事情传扬出去。
什么‘有软肋’从一开始就是假的,姜萋萋要的是姜玉莹的美梦破碎和她的身败名裂。
她前世不曾细想,同姜府有关的一切,她都尽力避开。可这一世这些事情再发生在她眼前,有些东西便露出了端倪。
比如姜萋萋。
水红色的身影已经到了她身前,姜O垂着头,甚至小步地向后退了些。
姜萋萋温柔笑着,上前牵住了她的手:“三姐姐,你不是在寺庙中祈福吗?好可惜,三姐姐祈福了三月的郎君,怎么唉。”
姜O怔了一瞬,望向了姜萋萋。
姜玉莹远姜萋萋两步,听见她这一番话,倒也没有笑。她冷冷地看着姜O,明显还记得之前宴会上的那杯酒。
隔得近些,姜O看见姜萋萋的脖颈处,有一道细细的伤。
她很熟悉的伤,应该是被姜玉莹用钗环的穗子‘不小心’划伤的。她如寻常一般垂着头,手被姜萋萋看似温柔地挽住,远处石头望着她,她轻轻摇了摇头。
后面的事情似乎就同她无关了,从姜萋萋和姜玉莹的神情中,她知晓了一件事情。她们都以为她前两月真的在寺庙祈福。
她垂着头,没有说话,马车悠悠地载着她回到牢|笼。
是第一次,姜O从外面看这座不曾破落的姜府。它坐落在长安城最繁华的大街上,深重的红漆,乌黑的瓦片,门前两头威严的石狮子。
马车停在了府邸前,因为是姜玉莹出行的马车,府中很快就有人来迎接了。姜O也第一次被姜府的人搀扶着走下了马车,她静静地随在姜玉莹身后,垂着眸,一言不发。
姜萋萋同她一起走在身后,见姜O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不由笑意盈盈。
她温柔道:“三姐姐也别怪妹妹,妹妹曾为姐姐指了一条生路,甚至将这些年攒下来的银钱都给了姐姐,可是姐姐却一走了之,实在辜负了妹妹。”
说着,她声音又温柔了三分:“没有三姐姐啊,我们府中其他姐妹实在受不住。三姐姐至清至善,定然不会同妹妹一般计较。”
姜O抬头,眼眸中映出了姜萋萋虚伪刻入骨子里三分的脸。
远处的姜玉莹似乎有什么事情,今日还未折腾人,便急匆匆地走了。姜O淡淡看着,知晓等姜玉莹闲暇了,又会如寻常一般折腾她。
入了府,便没有人管顾她了。
抬眸望向四处,她有一瞬的茫然无措。第一次,她真正在想。上一世,甚至这一世,她真的有一次真正逃出姜府这个泥潭了吗?
她说不出。
她真的去了江南,江南很美,有好多好多的花。那日爬上那堵墙,她在隔壁那个院子中,几乎见到了江南的整个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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