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1/2)
无月无星, 便是眼眸中的泪光,都是黯淡的。
姜O垂下头,不再望向他。
随后, 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夜中格外地轻:“不好。”
他眸中的雪撕开了她心的一道口, 可雪是冷的, 她的心是热的。她不要在意心上的这一点雪,那箭向着他去时很可怕,但如若原本是向着她来的,她反而没有那么怕了。
她沉默着眼, 向后退了一步。
青年欲牵住她的手一瞬间落空,她望向他, 轻声道:“夫子, 夜深了。即便如夫子所言,那些人想杀学生。今日夜如此深了, 便是定日子, 也该是隔日了吧。至于司家,学生明白了, 学生不会再同司洛水来往了。”
其实本来她也不准备再同司洛水来往, 只是她不会向身前之人道明。
她唇微启,许久之后,才轻声道了一句:“以后也请夫子,在箭向学生而来时, 不要再挡在学生身前。”
“夫子比学生要金贵万分。”
她并不认为她在这世间无足轻重。
只是若是这个人是谢欲晚,他护了她两世, 于她而言有无上的恩情。她便是将他同神佛一般供奉也不为过, 如若是她,她愿意是那个‘轻’。
至于蜉蝣。他言她是那些人心中的蜉蝣, 不过就是因为他们身份尊贵,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庶女。
可他同样拥有至高的权势,是不是在他心中,她也只是如蜉蝣一般。
姜O望向谢欲晚,没有再哭。
她只是淡淡地想,他无需如此庇护一个如蜉蝣般的生命。就如同他往日同她所言,世间万物有其该有的轨迹,若她真如蜉蝣一般毁灭在这场斗争之中,这也是她的命。
她不认命,即便身如蜉蝣,她依旧会挣扎着走向未来。
但不需要他。
一只泛着寒光的箭射入她的心脏,她应该会很疼吧。但是她总觉得,再疼,也没有上一世那十年疼了。
起码箭所带来的疼痛只是一瞬,可那是泛着苦涩的整整十年。
她无心责怪他,甚至谈不上迁怒。她的手指颤了一瞬,她只是、只是真的怕了。
青年垂眸站在她身前,她已经看不清他眸中的神色了。她只是又重复了一遍:“天色晚了,夫子回去休息吧。”
少女的声音很轻,若是这夜间有一分吵闹,谢欲晚便该听不见了。
可偏偏深夜寂静,每一个字都传入他的耳中。他怔了一瞬,心中泛开的酸涩夹着疼,恍若丝线挣扎着从他的身体中穿过。
由心开始蔓延,到四肢,到指尖。
他抬眸望向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如何。此刻他矜贵的表象下只有一地狼狈,他惶然地发现自己寻不出法子。
他能在她身边安排很多人,她知晓了也从未责怪她。
但是人再多,他也会日日担心。
他的小O,面对那些明里暗里的冷箭该有多么怕。
他想同她成婚,并不是因为丞相府需要一个主母,也不是因为他心中那褪去浅薄的爱意,更不是为了束缚住她。
他只是想让她自由。
她想查清当年的事情,便无需因为姜府的限制畏手畏脚,甚至有时需要通过伤害自己才能达成目的。
她想同寻常女子一般走在大街之上,带着姨娘招伙计开铺子,就不用担心姜府的报复和旁人的欺压。
他不想她因为那日的刺杀担心受怕,也不愿意她再有任何一分可能置身险境。
可比起那些,她似乎更怕他。
如若不是他完整记得那十年发生的一切,他可能也觉得他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才能让向来坚韧的少女眸中露出如此的惶恐。
他定是做了什么。但是他好像不知道。
谢欲晚沉默许久,还是轻声道了一个‘好’。他转过身,轻着步子走了出去。少女侧身所看不见的身影里,青年浑身萧瑟地垂着眸。
待到门被轻声关上后,姜O扶着桌子坐了下来。
她眼中似乎也下了一场雪,只是雪化了,化成了温热的泪,她轻声哽咽了许久。她并不知道是为何,可能是因为青年泛红的眸,也可能是因为那一句揭开她所有伪装的――‘小O,同我回家好不好。’
她哽咽着,许久也未停下来。
心中那片雪,化了化,化了化,却还是轻柔冰凉的一片。
莫怀在门外听见了一切。
他望着前方的公子,犹豫了许久,都说不出一句话。
反倒是青年先说了话,他垂着眸,声音很淡:“莫怀,吩咐下去,将商阳的势力都撤回长安。”
“所有势力吗?”莫怀眉心微蹙,难得反驳了一句:“有了账本,再有一月,我们便能查出――”
青年平淡地打断了他的话:“所有。”
莫怀将剩下的话咽了下去,当年公子的父亲谢大人被陷害贪污,于闹市斩首,夫人自缢,全族流放,家破人亡。
其背后有一条完整的关系链,追查到最后,线索断在商阳。
公子这些年培养出的大部分势力,在几月前全部都调去了商阳,就是为了尽快查清当年事情的真相。
那本账本只是经过他手,他并没有看见账本中的内容。只是负责账本的暗卫暗中同他言,再需要一月,依靠账本就能寻出当年的叛徒了。
可今日公子同他言,要将商阳的人全都撤回来。
因为什么,莫怀虽心知肚明,还是忍不住想要反驳一两句。这些年公子都在为了这件事忧心,如今好不容易寻到了线索,怎可如何草率。
似乎不用回头,谢欲晚都知晓莫怀的反应。
他没有同莫怀言很多东西,只是平静道:“那方账本是她给我的。”
这里的‘她’是谁,两人都无需点明。莫怀一怔,却又用担忧的眸光望向身前的人。这般拙劣的谎话,公子便是能骗过他,能骗过自己吗?
即便没有那方账本,他们的人也会在商阳一带寻线索。
一是为了当年的事情;二是为了不让天子忌惮。即便公子同天子少年情谊,互为知己,但那毕竟是至高皇权,如何容得一点侵犯。公子此时将所有势力调回长安,那些人必然会听到风吹草动。
这般,公子前几个月告假,不参与朝中事务,避开阴家贪污一案,便成了无用功。
莫怀知晓事情并不会如此简单。
隔日,他就听见了在废宫中照顾太子的那个老太监暴毙而亡的消息。那老太监,从前是阴皇后身边的人,后来阴皇后难产而死,老太监就到了东宫照料太子。
太子是他一手照料大的,这话都不过分。
前些日子太子被废,老太监是明面上唯一一个同太子一起留在废宫的人。
如今老太监死了。
莫怀心中叹了一口气,望向了远处在一颗梧桐树旁的公子。
随后,他就发现,公子也同这世间的庸俗的男女一般,将手中的红布条系在了梧桐树的枝丫上。只是旁人想系得越高越好,公子却只是系在了矮矮的一处。
他几乎不用想,便知道公子写的什么。
公子不信神佛,自小便不信,莫怀从未想过,有一日公子会因为爱慕一人做这般的事情。他向着公子走过去,准备汇报下面传上来的情报。
还未走到时,他便看见了梧桐树上飘扬的红布条。公子的字很好认,他看见上面的字时,怔了一瞬。
红布条悠悠在风中飘着,属于谢欲晚的那一方上写着――“愿姜O一生喜乐安康。”
莫怀望着远处的公子,昨夜屋内的灯燃了一夜,他并不知道公子做了怎样的决定。只是他知晓,从那东宫的老太监死的那一刻,这长安城的天便该变了。
无论是太子还是司家,至此之后,都再无暇顾及姜三小姐了。
他随着公子一同下山了,听晨莲说,姜三小姐要待到明日才回姜府。他望向一旁的公子,轻声道:“公子,不再住上一夜吗?”
他其实想问的是,不同姜三小姐一同回去吗。
可手执诗书的青年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眸中是如死水一般的平静。
莫怀还未说什么,车窗外突然传来了苍老的一声:“施主留步。”
是住持的声音。
谢欲晚放下手中的诗文,下了马车。他望着对面的住持,不知为何,住持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
“施主可否同老衲到后山竹林中一叙?”
他没有拒绝,淡声道:“住持请。”
两人步行到了后山那片竹林,一夜之间,葱郁的竹林满是枯黄的叶,地上上已经成为了枯黄的一片。
前日谢欲晚在竹林中挖过酒,那时竹林还是葱郁的一片。
他望向住持:“是生了蝗灾吗?”
这般景象,他只在六岁那年流放的路中见过。
住持摇了摇头,手不住地拨着木珠:“施主,世间万物都有因果。这竹林的因和果,在它还未生长之时便被决定了。昨日的葱郁,今日的枯黄,只在一念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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