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番外五:沈曹往事(1/2)

沈清雀记事很快, 所以很多幼时的事都记得很清楚。他的父亲是个乡野村夫酒鬼,还是个混混,强占了年轻貌美的母亲,生下前头几个兄弟姐妹,他是老幺。

因着母亲一次喃喃自语,沈清雀很小就知道, 他有可能是母亲和她的竹马生的。他小时候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刚会走就帮家里做事,几岁大的孩子提着跟他差不多大的水桶打水、洗衣、浇菜,终日和母亲兄姐一起忍受打骂。后来那老酒鬼还是发现了母亲同人幽会, 喝醉了酒拿着胳膊粗的棍子要打死母亲和他。他为了保护母亲, 失手将人打死了。后来母亲让他逃了。

沈清雀随着别人闯关东, 在营口找了份替人搓背的生计, 瘦瘦弱弱, 依旧不得温饱。十五岁那年,营口路过一支修整的军队,领头的姓曹。姓曹的一双狼眼一扫,随手就指中了他,要他伺候。

当时他学着别人叫他将军,口齿伶俐,实则战战兢兢地伺候,唯恐哪里得罪了这些兵匪,吃了枪子, 不到一年就去阴曹地府同被自己杀了的老酒鬼相会。

或许就是往后里别人传闻的那样,因为他这双手伺候得好,加上合了他曹坤乾的眼缘,他善心大发将他带上了,每日里的工作便是替他搓背和按摩,工资却是比得上在澡堂子替人搓背三个月。沈清雀终于过上几天的好日子。

他心知自己是遇上了贵人,于是对曹坤乾虽然畏惧,但心底存有感激,有求必应。曹坤乾也不知怎的,也爱跟他这种下等人在一块,还给他起了外号一口一个小雀儿地叫。沈清雀后来无不恶意地揣测,这人当时是色字上头,外加行军无聊把自己当乐子逗了。

曹的口才是万花丛中过历练出来的,时常哄得年幼无知不经人事的沈清雀忍俊不禁,两人很快亲近起来。一次,听闻是他的生辰,曹坤乾还兴致勃勃地给他下了碗长寿面,虽然面糊成一团,盐下的太多咸得要死,还差点把锅给烧没了,但是沈清雀是真的很开心,一直绷着的小脸笑得露出了小虎牙,心底是从未有过的快活,顶着红彤彤的眼圈将整碗面都吃完了,当晚两人抵足而眠,无话不谈。

自此沈清雀那在曹坤乾面前小心翼翼唯恐惹怒他的性子也完全改了,曹坤乾也将一些事交给他做,像是要培养一个心腹出来。两人如同外人说的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行军打战的日子虽然颠沛流离,但是却是沈清雀这么多年来,过的最安逸的日子,后来每每午夜梦回,他都能想起当年的快活肆意,哪知后事无常,战事跌宕,竟是从此改变了一生。

沈清雀也不知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或许什么都没想,子弹来袭的那一刻,他下意识地,便挡在了姓曹的面前。事后市井传的那些故事里头说的轻巧,一句“侥幸活了过来”便概括了所有。当时的沈清雀却是深知自己一脚踏在了鬼门关,毕竟子弹堪堪打在心脏往下,失血过多。

曹坤乾抓住了军中的奸细,鼓舞士气打了回去。到军帐里来看他的时候,许是见他为自己挡了一枪快要去见他爹的样子,鬼使神差的,问了他有什么愿望。

沈清雀想念那一碗生辰时候的面条,脱口而出,“我想吃面。”

曹坤乾以为他想吃家乡的面,之前小雀儿同他聊起家乡的时候,跟他津津有味无不怀念地说起过家乡的面食。于是他带着人堂而皇之地将福寿堂的大厨掳来,用枪抵着他的脑袋让人做了一碗鸡汤面,比那晚生辰面不知好到哪里去,可惜,沈清雀却是觉得一般。说来也怪,这一碗面下去,后头沈清雀即便是继续苟延残喘着,也依旧没去了。命大,老天爷都不收。

经此一役,凭借着挡枪的交情,沈清雀顺理成章成了曹坤乾的心腹,替他处理一些暗地里的事情,慢慢地成为了别人口中的沈六爷。位置越高,他的脾气却是越来越怪,就连曹坤乾也敢冷嘲热讽,而且由于行事手段狠辣,不给人留后路,得罪了不少人。别人说沈六生了一张娘们的脸,心思也跟恶毒妇人般歹毒、斤斤计较,恃宠而骄!

有人告到了曹坤乾那,想让曹坤乾治一治他,曹坤乾却是笑眯眯而又危险地回一句,“我就爱小雀儿他那张牙尖嘴利的嘴,你有意见?”

别人哪敢有意见?

沈清雀跟在曹坤乾身边多年,替他做尽好的事坏的事,得了个佞宠的名声,也别无怨言,嗤之以鼻。唯独对他那一屋子燕燕莺莺实在反感,态度恶劣,次次嫌弃。曹坤乾彼时还会调笑他还小,毛都没长齐呢,不懂女人滋味,沈清雀每每都以白眼视之,至于心底在想什么,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唯有左右亲近的人知道,但凡见到曹帅那些女人,沈六爷都会情绪不高一阵子。

可笑的是,曹坤乾自己嘴里的话说出来,后来却是自己打了自己的脸,待到沈清雀毛长齐了,有同僚为了拉拢沈六这位亲信,邀他上窑子乐呵。

从别人口中得知这一事的曹坤乾顶着一张黑沉沉的刀疤脸,就杀去了春花楼,拆屋子一样找人。吓得老鸨以为这曹大帅是想抄了她们这秦楼。

找到人的时候,沈清雀皱着眉头,身上趴着一个女子,裤子已经褪去,女子正要为他解长衫,沈六爷两条白花花的长腿躺在红色的棉被中,端的是活色生香。曹坤乾推门而入的时候,沈清雀正心头不适地推开那女子。

“小雀儿好大的兴致啊。”他将那女子从沈清雀身上扯开丢在一旁,啧了啧,“这样的姿色连你都比不过,小雀儿也吃得下?”

沈清雀被他这一遭惊到,心头慌乱,面上却是勾着嘴角,嘲讽:“曹爷也是来找乐子的?”

曹坤乾眯着一双凌厉的眼,依旧混不吝吊儿郎当,“我们家小雀儿脱雏,我这个做哥哥的怎么能不来看看。”

沈清雀嘴角的笑容越发大了,眼底却是毫无笑意,“曹爷要旁观指导吗?”

曹坤乾被他噎到,两人一人在床上,一人坐着,对视,心思各异。

忽而曹坤乾站了起来,朝他走来,“旁人我不放心,不如哥哥我来亲自指导……”

沈清雀由此知道,手活原来是兄弟间互相帮忙的常事,还有,姓曹的手活一流。

呵。

沈清雀自此没有去过那等风花雪月的场所找乐子,倒是姓曹的借着互帮互助的名义对他进行骚扰,沈清雀冷言冷语,但是每每到头来,十次里还是有八次顺着他,这样的日子过了三年,曹坤乾除了那原先的几房姨太太,再没抬过谁进门。

这天,沈清雀从北平办事回来,洗去一路风尘仆仆,换上一声红色长衫,带上有凤来居的手信,就要去曹府汇报。

曹府依旧是那个曹府,不过门前安静地停了辆挂着总统府旗帜的车。沈清雀第一次见到那位传说中的大总统嫡孙女的时候,那位少女坐在车里,似乎是嫌车内空气不好,摇下窗户透气,对上他的眼时,讶异得很,随后羞涩地冲他笑了一下,尽显温婉大家风范,和屋内难得衣冠楚楚的曹坤乾放一起,倒是登对非常,几乎很难想象到她后来的狰狞狠毒。

他进了屋,曹坤乾向他看来,不过几步远,沈清雀却像是隔着云端,站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忽然看不懂他的神色。不过想来,没人能逼姓曹的联姻,总统的嫡孙女也不愁找不到人嫁,除非你有意我有情,两家一拍即合,才能结秦晋之好。

沈清雀忽然笑了,脑子里一直扯着的弦被自己亲手拉断了。

“六爷,您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突然就说要隐退?咱不是跟在曹帅身边做事做的好好的嘛?!”两位爷这是又在玩什么,昨个从曹府回来,自家主子在屋里坐了一宿,清早出了一趟门,说是递辞呈,回来就开始收拾行李。

沈清雀打开衣橱,一半的朱色,件件都是锦线罗缎的好东西,但是其实他并不怎么喜欢穿红色的衣裳,按别人的话来说就是,长得已经够娘们了,还穿得跟狐媚子似的,想招谁呢。但是偏偏曹坤乾爱看他穿,自己做衣裳的时候想到就让裁缝也给他做了送过来。常言道,沈六命好,搭上了一个好主子。

“挺好的,所以我交代了曹爷给你换个好工作,你好好做,曹爷不会亏待你的。”沈清雀本来不想带那堆衣裳的,想了许久,还是拿了一件,权当做纪念吧,他想。

“走!主子带你去喝花酒!”

包间里,小厮拦住他倒酒的动作,不解问道:“主子你就算离开大帅,能去哪呢!”

“你家主子都快三十了,老大不小,自然是回家成亲啊,没准过个几年再生个大胖小子。”

“你说什么――”

“成亲生小孩啊……”沈清雀忽然发现声音不对,猛地回头,门边的曹坤乾正看着他。

沈清雀只恍神了一瞬,便收敛了全部表情,放下手上正夹着的花生米,“曹爷怎么有兴致到这听墙角?”

曹坤乾不语。

沈清雀:“曹爷这是看到我的辞呈了?要来喝一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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