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2/2）
忽然，他神色惊喜，“她刚才在动。”
江茉也感觉到宝宝刚才踹了一下，刚想调侃他两句，陆临与已经自说自话，“她应该是很喜欢这个房间。”
江茉没眼看，打个哈欠，“我去洗澡了。”
陆临与忙跟上，不忘轻轻带上房间门。
预产期在六月十号，江茉提早一星期就住进医院是套房，确实如传说中所说，服务媲美星级酒店。而且自带产房和完善的医疗设备，不管是做检查还是生产，都是医生过来在套房中进行，不用孕妇跑这跑那，极为方便。
陆临与自然也跟着住进来，每天公司医院两头跑。
六月六号这天，江茉和陆临与起了点小争执。
早在几个月前，两人就一致决定剖腹产，并且选择六月六号晚上六点提前剖。但等到六号一大早，江茉却说不剖了，想要顺产。
“赵主任说我体重控制得很好，宝宝头顶径不大，胎位也很正，很符合顺产条件。”
陆临与不同意，“宫缩会疼，你会很辛苦。”
“我昨天和赵主任聊过了，无痛分娩会好很多，没有想象中那么疼。”
陆临与自然也了解过，劝说：“无痛是在宫口开到三指以后才打针，之前还是会疼。剖腹产不用等宫缩，提前就能剖。”
江茉坚持，“顺产恢复快，我想过两年就生弟弟妹妹，这样他们年龄相差不大，能玩到一块。”
陆临与看着她，眼里是掩藏不住的担心，“茉茉，会阵痛。”
江茉轻拥住他，“相信我，我可以。打无痛会好很多。”
终究，陆临与还是拗不过江茉，改为顺产。
六月九号晚上，江茉在护士的陪同下练了会球操，回到房间休息一会。刚想找点东西吃，她就感觉到一阵异样。
意识到什么，她定在那里，扬声叫：“临与！”
陆临与正讲工作电话，拿着手机从另一个房间快步走出。
看一眼她身下，冷静地对电话那头说：“抱歉，我太太要生了。”
随后，挂断电话。
下一秒，他直直往门口走，却发现是卫生间的门，回头，又在房间门口顿住。
明明前一刻还冷静得很，这一刻又像个无头苍蝇一般，江茉哭笑不得，温声提醒，“老公，别慌。”
那几秒大脑空白的状态，让陆临与这辈子都记忆犹新。
等到江茉出声，他迅速恢复如常，先抱起她轻轻平放在床上，随后按下呼叫系统，接着打电话通知父母。
医生很快过来，判断是羊水破了。
江茉这时已感觉到宫缩带来的阵痛，隐隐的，有点像姨妈痛。
赵主任摸摸她的肚子让她放松，说等到三指就打无痛针。
这个过程对江茉来说，无疑是缓慢的。
对陆临与来说，就更是煎熬。
在她决定要顺产之后，他已在心里做过无数次预演。
此刻，他不停地和她说话，想要转移她的注意力，和她说小时候的事，在国外工作的事。
他还问：“第一个宝宝跟你姓好不好？”
江茉对宝宝跟谁姓没有任何执着，随口说：“男孩跟我姓，女孩跟你姓。”
陆临与想都不想就同意了。
他语声轻轻，“我已经给女儿想好名字，下一辈是怀字辈，叫陆怀宁。”<br/江茉听了喜欢，觉得简简单单，大器好听。
她沉吟，“我来想男孩的。姓江……”
这时候，已经几个小时过去，江茉的阵痛越来越频繁，痛感也愈来愈强烈。但她觉得还能忍受，按照助产士教的，调整呼吸。
陆临与握紧江茉的手，一瞬不瞬盯着她的反应，几乎和她呼吸同频。
江茉手被他抓得生疼，瞥一眼他煞白的脸色，心中又想哭又想笑。
怎么感觉他比她还疼，下一秒就要休克一样！
又是一阵宫缩，江茉忍不住叫出声来。
陆临与身体里跟着一阵钝痛，任她指甲掐进他掌心。
轻声安抚着，“宝宝说她要出来了，茉茉不怕。”
他已经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也不知道自己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在颤抖。
江茉却听得清清楚楚，等缓过那一阵疼痛，努力地朝他咧咧嘴角。
陆临与亲吻她的手，夸赞她，“茉茉真棒！”
赵主任来看，语气轻松，带着鼓励，“两指了江茉，快啦！”
说着，她指挥护士，快速把江茉移到隔壁产房。
陆临与穿上隔离衣，戴上口罩和帽子，双手消毒后跟着进来。
江茉忍着阵痛，赶他，“你别在这待着了，一会就生了。”
陆临与摇头。
江茉其实是对接下来的场面有些难为情，不想让他全程看见。
见着她别扭的表情，陆临与立即懂她心中所想。
可现在让他走，他哪里舍得放她自己在这。
他弯下腰在她耳边说：“江茉，从今往后，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江茉心中一震，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见他的眼睛。
可已足够，这双眼里盛满爱意。
江茉心中低叹，忽然就不别扭了，闭上眼睛，任他擦她额头的汗，等待下一波阵痛。
终于，宫口在江茉的呻~吟声中开到三指。
麻醉师来打针。
比平常抽血的针要痛一些。
五分钟过后，江茉就感觉身体轻松了些，呼吸都清浅平和很多。
十分钟后，江茉又有了身轻如燕的感觉，甚至想挥着胳膊扑腾两下。
陆临与的脸色也明显缓和下来，甚至能和她说起笑话。
江茉也终于有力气笑了。
两个多小时后，宫口全开。
这过程中，陆临与自始至终坐在她边上，握着她的手，并没有看助产士那一头。江茉之前那一点别扭还真是白别扭了。
终于，晚上九点，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响起，响亮，清脆。
赵主任举着宝宝给江茉看，“来，妈妈先看，是男是女？”
江茉一看，瞥某人一眼，笑，“是男孩。”
陆临与一愣，这才把视线从江茉脸上移开，往那个光溜溜的小人身下瞄一眼。
随后，有些嫌弃地移开。
江茉从产房出来，蒋慧明和陆成章已经等在外头。
蒋慧明摸了摸她汗湿的头发，心疼地说：“辛苦了，茉茉！”
江茉卸了货，此时身体轻松得很。
开心地笑，“妈，你快看宝宝。”
陆临与把已经洗过澡穿上衣服的宝宝递到蒋慧明手里。
蒋慧明小心翼翼地抱着，仔细地看，忍不住夸赞，“长得真好看这孩子。”
陆成章站在一旁，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意，伸手，小心翼翼碰了碰孩子握着的小拳头。
江茉和陆临与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蒋慧明说：“你现在就只管自己好好休息，把月子坐好。孩子的事有育儿嫂，临与也在，你就别操心了。”
已经很晚了，江茉怕婆婆劳累，乖巧应了。
蒋慧明又细细叮嘱月嫂要注意的事，请她好好照顾江茉。
月嫂是蒋慧明花高价找来的，在这一行口碑非常好。她对着蒋慧明笑着说是，请她放心。
蒋慧明又抱了一会宝宝，才依依不舍地随陆成章离开。
蒋慧明离开没多久，宝宝就开始哼哼唧唧起来。
江茉第一反应是他饿了，让陆临与抱给她。
陆临与盯着他红红的皮肤和张大的嘴巴，皱眉，“怎么哭得这么丑，还没耐心。”
江茉立时不高兴，看着怀中的小人儿，“不准你这么说他，妈刚才说他好看呢！”
陆临与动动嘴角，不说话了。
育儿嫂已经泡了奶粉过来，笑着说：“宝宝要吃第一口奶啦！”
说着，伸手要抱孩子。
江茉心思一动，没给她。
“要不，我试试……母乳？”
陆临与温声说：“我们说好了，喂奶粉。”
江茉迟疑，“母乳比奶粉好。”
“奶粉也是一样的，各种营养都很充足。”
育儿嫂在一旁劝，“喂母乳会很辛苦的，睡不好觉。”
江茉看着怀里猫咪一般大的宝宝，喃喃，“没关系的，我不怕。”
陆临与不同意，“江茉，听话。”
“可是我想母乳。”
江茉突然扬声，接着眼泪倏地掉下来。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根本没想哭的，可眼泪说来就来。
“我自己的孩子连母乳都决定不了吗？”
“哎呀，不能哭的，咱们生了这么漂亮的宝贝高兴还来不及呢！”
月嫂连忙给陆临与使个眼色。
陆临与无奈，只好先顺从她，“好，母乳。”
江茉尝试着给宝宝喂奶。
宝宝嘴自动自觉地张开，吸吮几下后却吸不到奶，急得哇哇大哭。
江茉换另一边，还是一样。
宝宝哭，她自己也急得心烦意乱。
折腾一阵，还是给宝宝喂了奶粉。
第二天，江茉让陆临与找了催乳师。
勉强喂了几天，奶水还是不多。
宝宝似乎不够吃，总是隔一阵就哭。
江茉也累得够呛。
情绪低落，精神压力过大，失眠没胃口，奶水更是越来越少。
陆临与这些天没去公司，一直陪在这里，什么都顺着她。
但是，江茉就是陷在自己的情绪里，不爱说话，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陆临与说话走路都很小声，生怕惹她厌烦。
江茉也感觉到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但她控制不住自己，总感觉心浮气躁。
下午，江茉本该在睡午觉，却一直睡不着，偷偷在看陆临与给宝宝喂奶。
这几日，他已经能很熟练地抱着宝宝，让他以最舒服的姿势吸着奶瓶。
瞥见被子里偷偷露出来的眼睛，陆临与不经意地问：“要不要喂他？”
“不要。”
江茉下意识要转开脸。
宝宝这时候突然松开奶嘴，头往她的方向动了动，甚至哼哼了两声。
陆临与把奶嘴杵到宝宝嘴边，宝宝却还在看她。
江茉就觉得宝宝是在叫她。
她缓缓坐起身，若无其事地说：“给我。”
陆临与把宝宝递到她怀里。
江茉看着宝宝，宝宝也看着她。
江茉尝试着把奶嘴送到他嘴边。
他小小的唇立即裹住，用力吸吮，吸得累了，慢慢闭上眼睛。
江茉盯着看了许久，淡声说：“我想好名字了。”
“嗯，叫什么？”
陆临与轻问，似是不愿打破此刻的宁静。
“江怀倾。倾听的‘倾’，同音青色的‘青’，就当怀念姑姑了。”
陆临与轻轻道：“好。”
宝宝吃饱，睡着了。
陆临与哄着她，在她同意之后把孩子抱给育儿嫂。
等他回来时，江茉一个人闷在被子里。
陆临与关上房门，锁上。
轻轻躺在她身边，抱着她说：“你想怎么样都听你的。”
“有任何想法，都和我说。”
江茉脸闷在枕头里，不说话。
陆临与轻轻抚摸她的后背，亲吻她的脸颊。
轻声问：“是不是想起小时候了？”
江茉呜咽一声，眼泪不由自主滑落下来。
陆临与心叹，“别哭，对眼睛不好。都是我的错，不应该让你这么早怀孕。”
“才不是，我爱他，想把最好的给他。”
“我知道。”
“你不知道！”
江茉哭着叫。
她小时候没有感受过亲情，记忆中没有被长辈抱过，更别提呵护关爱这一类词。
她曾经一度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不会在意这种东西。
如今她自己生了孩子，却勾起埋藏在心底的痛苦，她自己都没察觉过的痛苦。
母爱是一方面，潜意识里她有一种补偿心理，想要补偿小时候的自己，所以拼命地想对宝宝好，容不得一丝瑕疵。
固执地想要母乳就是其中一件，却原来只是为难宝宝，也是为难自己。
陆临与紧紧抱住她，心痛不已。
“我怎么会不知道。”
“你爱他，如同我爱你，也想把最好的给你。”
江茉一愣，止住哭泣。
第二天，江茉睡到快中午才醒来。
这一觉是她生产完睡得最好的一觉。
她觉得精力充沛，心情也豁然开朗。
尤其醒来就看到宝宝正躺在她旁边。
已经褪去原先的红色，也不再皱皱巴巴，一整个软乎乎白嫩嫩。
她闻着他身上好闻的奶香气，轻轻说：“江怀倾，妈妈很爱你呢。”
陆临与走进来，看着这一幕。
江茉对着他笑，“去哪了呀？”
“没去哪，就在门口打电话。”
陆临与把宝宝放在她身边，在门口一直看着呢。
江茉有些不好意思，“我前几天是不是特烦人？”
“没有。”他怜惜地抚抚她的脸，今日才有些红润起来。
江茉皱皱鼻子。
也不知道是昨晚哭了一场，还是他说的话起了作用，总之她现在豁然开朗，甚至有些难以理解之前的自己怎么那么矫情。
“抱抱。”
她张开手臂，朝他撒着娇。
陆临与弯起嘴角，坐在床边拥住她。
江茉瞧见他突然有些泛红的眼眶，下巴上甚至还有没来得及剃去的青色胡茬。
他一向讲究，从没有过这样。
江茉一阵心疼，知道因为自己，他这段时间几乎没怎么睡觉。
她亲吻他的下巴，低低说：“我爱你，临与。”
他看着她。
良久，埋头在她颈间说：“我更爱你，江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