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葬礼 “恬恬,我没有家了。”(2/2)
他总是默默扛起一切,好像永远不会被打倒,无?坚不摧到让人心安,以至于有时她都会忘记,其实?他也不过才十七岁。
本?该是安心读书,无?忧无?虑的年纪。
可他却承受了那么多不该承受的苦痛。
而且明明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了,为什么上天偏偏要这?样接二连三?地捉弄人。
为什么就不能再多眷顾他们一点呢。
她想?要抱怨,想?要发泄,但?根本?不知道该去怨谁。
只能说是造化弄人。
如果可以,她多么想?替他承担这?一切。
可她能做的就只有陪着他,告诉他别担心,外公会平安无?事的。
凌晨一点十五分,灯牌熄灭,抢救室的门?再次打开。
忐忑在这?一刻被放大到顶点,几人一齐围上去,等待最终的审判:“医生,怎么样了?”
口罩上是一双疲惫的眼,紧缩的眉宇写满无?力,医生摇头,说出那句最不想?听到的台词:“抱歉。”
“我们尽力了。”
赌局结束,宣判死刑。
脚下发软,周嘉让肩膀塌了下去。
临走前?,医生拍拍他的肩,欲言又止几次后,也只是苍白地说了句:“节哀。”
太平间里,周嘉让见了外公最后一面。
他本?不想?让温书棠跟着,怕场面血腥会吓到她,架不住她态度坚定:“阿让,我不怕的。”
“让我和你一起吧。”
空荡狭窄的房间里,凉意渗人,头顶灯光惨白,没有半分生气。
白布缓缓掀开,尽管周嘉让及时抬手挡住,可温书棠还是瞥到了一眼。
刹那间,眼泪绷不住地决堤涌出,她拼命咬住下唇,才没让自?己哭出声来。
警察说的没错,这?场事故的确惨烈。
断掉的双腿,扭曲的肢体,血肉模糊的苍老面容,一切都是最最有力的证据。
但?她并?不害怕,只是痛心。
因为她清楚,外公是一个很好的人。
周嘉让低眼看着病床上安静的老人,默然良久后,轻笑一声开口。
“老爷子,不是说这?周末让我回去陪您吃饭吗。”
“这?次可是您食言了啊。”
他伸手握住老人垂在旁侧的手,手背上的皮肉都已绽开,露出下面灰白的骨节。
“这?么多年,虽然您嘴上不说,但?我知道,您心里一直都记挂着外婆和妈妈。”
“嗯,现在你们应该团聚了吧,代我向她们问好,告诉她们,我也很想?念她们。”
“至于我呢。”周嘉让停顿几秒,声调中?满是涩苦,“前?些?年我没少?犯混,总是让您替我操心,以后,您就不用再担心了。”
“我会听您的话,放下过去的心结,好好照顾自?己的。”
他弯腰深深鞠了一躬。
“外公。”
一颗晶莹的泪砸在地上,周嘉让费力挤出一个笑容:
“这?辈子太短,都没能好好孝顺您。”
“说好了啊,如果有来生,我还做您外孙>
准备后事的流程很复杂,按照漓江当地的习俗,周嘉让要守灵三?天。
灵堂里摆满花圈,他跪在供桌前?的软垫上,没再流泪,只是沉默地看着相框中?的黑白照片。
怕他出事,几个人不离不弃地始终陪在一旁。
凌晨四点,灵前?的香即将燃尽,周嘉让起身想?去换香,也许是跪的时间太久,站起来后重心不稳地踉跄了下。
温书棠连忙过去扶住他,看他脸色苍白:“阿让,你还好吧?”
周嘉让很淡地扯唇:“没事。”
许亦泽从瞌睡中?醒来,在脸上搓了几下,看了眼墙上的时间:“阿让,你去休息会吧,这?边我替你守着。”
周嘉让没有答应:“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可你都熬了两个通宵了。”许亦泽担忧道,“再这?样下去,身体也受不住啊。”
“许亦泽。”
温书棠挽着周嘉让胳膊,虽然心疼,但?还是读懂了他心中?的真实?想?法:“咱们还是让阿让陪外公走完最后一程吧。”
三?天后,葬礼如期举行。
到场的人很多,除去一些?邻里朋友外,来吊唁的大多都是曾受过外公恩惠的同事病人。
外公生前?不喜奢华,凡事讲究朴实?低调,周嘉让也尊重他的意愿,没有大张旗鼓,一切流程从简。
他一身黑衣站在主位上,像一道匿在黑夜中?的影子,对前?来参加葬礼的每一位宾客表示感谢。
短短几天,他又消瘦不少?,挺拔背影里多了些?被命运裹挟向前?的稳重与?成熟。
周家已经?没有其他亲人了。
也就是说,全部?重担都落到了他的身上。
啜泣声接连不断,谢欢意自?幼在周家学琴,打心眼里喜欢这?位面容和善的老人,早就把他当作自?己的亲外公,哭得几乎喘不上气来。
许亦泽忍住眼泪,揽着她肩膀安慰。
温惠也对这?场意外感到痛惜,弯腰将白菊花放在墓碑前?,眼圈发红地走到周嘉让身前?,以过来人的身份开导他:“阿让。”
“要振作,一切都会过去的。”
葬礼结束后,人群慢慢离场,只剩下周嘉让和温书棠。
天空仍被乌云笼罩着,被雨水打落的花苞嵌在泥土中?,浸满水汽的空气里,弥漫着赶不走的潮湿与?尘腥。
周嘉让蹲在墓碑前?,将最后一束花放好,拇指轻抚过碑角,语气眷恋:“外公,这?次我真的要走了。”
“不过我会经?常回来看您的。”
转过身,他们目光隔空相对。
温书棠看到他唇线绷直,眼眶里布满血丝,整个人破碎到极点,也脆弱到极点。
“恬恬。”
他还像往常那般叫她,但?温书棠知道,他的痛苦已经?到了无?法承受的边缘。
迫不及待地,她快步来到他身边,还没站稳就跌进他□□的怀抱里。
“妈妈走了,外婆走了,现在外公也去世了。”
压抑数日的平静在这?一刻分崩离析,周嘉让的话语闷在她颈侧,滚烫炽热的泪将她衣领都打湿。
心口一阵钝痛,紧接着,她听见更酸涩的两句。
“恬恬。”
“我没有亲人,也没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