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轻佻(1/2)

约莫是视野里不甚清晰,人的听觉便敏锐起来。

念颐难得地听出了哥哥话语里不寻常的意味,她舔了舔唇,回复道:“只是在哥哥书房里瞧见了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后来,我回去后又听见房里丫头们谈及承淮王一事,所以才起了好奇之心。据说那位殿下曾经浴血杀敌战无不胜,分明是那样风光无匹的人物,他果真便是么?”

念颐没有将自己后来从洲六爷那里离开后遇上那位公子的事说与顾之衡,怕他认为她毕竟过了年都十三岁了,还和一个外男单独有接触不好,心下里十分后悔自己的多嘴。

顾之衡微微沉吟,知道念颐只是好奇才相问他不知不觉松了一口气。

毕竟,承淮王今非昔比,而念颐还要在麒山王处派上大用场,此时的承淮王是倒向太子抑或是麒山王都是未知,是以念颐这里,还是能不和此人扯上关系就不要扯上关系为好。

他自然还有些更为深层的考虑,诚如念颐所说,昔年的承淮王的确是登高一呼,众山响应的大人物,那时候凡是承淮王出现的所在,麒山王连个话也说不上一句,便是太子都对这位战功赫赫的弟弟“有礼相待”。

那一年太子一党的矛头全是瞄准了承淮王,若是没有那场意外致使他双腿残疾,只怕现如今太子的地位早便不保了。在此之后,方才是麒山王坐大,在太后的暗暗扶植下有了同太子抗衡的底气。

大老爷襄郡侯的态度顾之衡暂且不知,可是他父亲二老爷他却晓得,二老爷已是决意加入麒山王的阵营。不过,想来假若不是早年间皇帝动过废黜太子的心思,他父亲也不见得在再三权衡之下就这么表明了立场,甚至不惜预备把念颐也运作进去。

顾之衡自觉没什么可叮嘱这个妹妹的,看了她一眼,踅过身二话不说就走了。念颐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穿过长廊,没入夜色里,这才抬步往自己的住处走。

她还是有收获的,至少和哥哥的关系似乎近了一步,因而整个人步伐格外轻松欢快,回去后在海兰等人的伺候下就入睡了。这黑甜的一觉睡到了翌日天明,如此往复,几日后便是一年一度的元宵花灯会。

念颐往年的上元节左不过是和府上亲人一道儿过,拉拉杂杂一大家子,晚上大家伙儿在老太太屋里用过饭吃了元宵也就各自散去了,可是今年,却注定有所不同。

老太太身子欠安,今年散席散得较往年要早上许多,念颐在丫头们的陪同下回了住处,哪想没多时外面就有丫头报说洲六爷来了。

她本正在廊上来回走路消食,听见说堂哥来了虽然讶异却也没别的想法。顾之洲人还没到,嘹亮的嗓音却早早传到她跟前来,“念颐妹妹,猜猜六哥哥我给你带什么惊喜来了?”

“又叫人猜,我又不是那些能掐会算的。”念颐嘟囔着,趴在扶手上看到堂哥走到了院中,他注意到她后便小跑着过来,衣袂纷飞的模样,素来都是家中最为潇洒惬意的风景。

顾之洲哈哈笑了笑,单手撑着扶手一个跃身就跳将进来,他鬼鬼祟祟地招了招手,“把耳朵凑到我耳边来,我说与你你便知了――”

今日要不是老太太正巧身子不适,他还不能这么早就有机会过来,准备在花灯会这一日带十二妹妹出去他已经琢磨好几日了,这么热闹的节日,值当念颐高高兴兴地出门玩一场。

顾之洲悉悉索索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念颐,她呆了呆,下一息却连连摇头,“这可使不得,回头倘若叫老太太、太太们知道了……”

话没说完呢,顾之洲就“嘘”了声,轻声道:“这会子老太太不舒服,我娘和二太太都在跟前服侍汤水,再者这大节下的,你道自己多重要的人物怎的,少你一个不少,速速换了衣裳是正经,哥哥带你出去玩儿!”

他也真是一张三寸不烂之舌,从街头的百戏说到街角捏面人儿的手艺人,念颐眼前立时就浮现出一幅盛大热闹的场景。她其实还小孩儿心性呢,先前的推辞是礼教使然,现在堂哥说了一车子的话,她生生就被说得跃跃欲试,眼睛亮得十个花灯也比不上。

念颐兴奋地吞了口口水,前后像是两个人,顽皮起来竟然是不输顾之洲的,把袖子向上挽了挽问道:“那我穿什么衣裳好呢,总不好仍旧是这一身吧?”

她是侯府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便是日常身上穿的常服那也是绫罗绸缎,普通老百姓怕是见都不得一见,真要就这么出去不得引人侧目么。顾之洲却是早有准备,他在她脑门上轻轻敲了一记,“小瞧我?不准备的万全我会来开这个口?”

说着,他就从身后拿出一只布包袱。

念颐伸长脖子看过去,借着月光,只见包袱里放着一套约是半新不旧的衣裳,她挑起来看,不晓得该做什么表情,“男装么?”放自己身上比对了下,忽然馨馨然笑起来,“这么的好,穿上这一身我也像戏文里才有的那种书香门第里女扮男装偷溜出门的小娘子了,回头没准能有个奇遇。”

她这话说得很不妥当,戏文里的“奇遇”不外乎是男才女貌的才子佳人那档子事,念颐是脱口而出,顾之洲却很认真地计较了一番,想到一些可能性,不禁暗自决定绝不能让十二妹妹叫外头什么登徒子轻薄了去。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等念颐这一身男袍加身,俨然一个清秀俊美的小白脸儿,除非是那有龙阳之好的怕才会对她感兴趣。

念颐换完后,顾之洲上上下下看了看,满意地颔首道:“十二妹妹这么一穿,哥哥我也要被你给比下去了。”然后就带了念颐出府,到了府门前直接就坐上马车,帘子一盖上,任谁也不晓得里头乾坤。

洲六爷是时常出门游耍的,门上小厮也不做他想,连他身后跟着的人也不多给一个眼色,是以念颐这趟出门竟没有丝毫难度,她坐在马上里心口还怦怦直跳,趴在窗口上新奇地往外边窥望。

除了逢年过节往外祖和亲戚家去走动,念颐的人生是真正的枯燥乏味,下了马车后乍然置身于花花世界里,她多少有些目不暇接。

花市灯如书,接连几条街上都被妆点得恍如白昼,夜幕里不时亮起烟火,沿街有各种叫卖的、乐舞百戏、还有卖糖人的,属踩高跷的最是奇了,人站得那么老高,竟然也不会摔倒!

念颐鼓掌鼓得手掌心都痛了,记得六哥哥是在边上的,她就扯了扯边上人道:“你快看你快看,那人连跑起来也是能够的,了不得了――”

被她扯住的是个胡须长长的老者,人家瞪了她一眼骂了句什么,这还不够,还检查了一下自己有没有少什么物件,这才走了。

知道自己拉错人,念颐脑子里嗡的一声,原地转了一圈,却哪里还有她堂哥顾之洲的影子?

她一下子就懵住了。

也不算是出门没看黄历,明明是这大好的节日,她顾念颐竟然和堂哥走散了……念颐没这样一个人站在大街上过,周围全是人,人挤人,肩膀叠着肩膀,撞得她小鱼儿似的随波逐流,人潮往哪里去她就往哪里游,一面喊着堂哥的名字,一面渐渐忍不住红了眼眶。

这么一个水晶似的人站在路上也是颇为引人注目的,不时有人过来询问搭讪,念颐怎么能分得清谁是好人谁是拐卖人口的捣子,只一个颈儿摇头,和谁也不多吐露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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