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现在人被救活了(2/2)

杨广听她这么说,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心说笨蛋,你能想到这些,怎么就想不到你这时候去了长安,我哪里敢有所动作……

父亲兴许是有那么点信任他,但手里若无保障,光杆独棍的把晋阳的兵马交给他,只怕晚上连觉都睡不好了。

他不比其他皇子,他现在是有实权的藩王。

卢贲刘P等人口蜜腹剑,跳梁小丑之流,不足以为伍,他羽翼未丰,平陈在即又外敌不稳,他不会在这时候轻举妄动,但朝堂之事风云莫测,万一出了些预料不到的事端,他鞭长莫及,那可是当真要赔夫人折兵了。

“阿摩,我没有乱说……”

朝堂政事比较复杂,陛下做事自来有自己的考量,心眼又多,她钻进他心里去都不知道从哪个筛眼里出来是对的,想多了也无用。

贺盾接着道,“阿摩你是关心则乱,你搞这么多武功高强的暗卫在我身边,想掩藏行踪不容易,若被发现,惹得父亲不悦,反倒要搞出很多事端来,我是给李穆李询看病,又不是去当刺客。”

卢贲的造访真是冲击得他头脑不清醒了。

杨广强自冷静下来,佯装不知父亲的意图,只管提笔写信。

先给父亲写一封,拜托父亲母亲替他看护好阿月云云。

又给杨素宇文述等人都去了信,此二人在长安城人脉广,无事便好,若有事,也能看护一二。

贺盾虽是没看见内容,但见他给密友写信,连大姐杨丽华那里都嘱托了一番,心里觉得他有点小题大做,又知道这是他的心意,看他薄唇微抿认真投入,想说的话说不出来,便只安安静静在旁边坐着,任由他写了。

给父亲大姐的信一并交给贺盾,其余的派人单独另送,事到如今,也只好暂且如此了,“你带暗一,暗七和十一三人走。”

贺盾不见杨广展颜,不想他出征前还心事重重,便宽慰道,“阿摩,你放心,我会好好保护好我自己,当真有事情也不自己做决断,我去找杨素大人和惠伯,请他们一起商量。”

杨广嗯了一声,想嘱咐她些什么,后又觉得嘱咐不如不嘱咐,便只道,“阿月你回了长安,听父亲的话便可。”她待父亲真诚,两人关系也好,还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他便不想让她经历这些弯弯绕绕。

其实他也不必这么大惊小怪,这也没什么想不通的,历来将军征战在外,家眷扣押京城,抛开父子之情来说,父亲这么做是一个真正的帝王,无可厚非,相互牵制罢了,小心注意长安的动向便是,他虽是远在边关,在长安也不是全无势力。

贺盾应了,起身道,“那阿摩,人命关天,我这就走了,你去边塞自己小心。”

杨广拉住她,让她坐下来,把晋王的印章系在她手腕上,见她看着他目带担忧,便凑过去在她唇上吻了吻,玩笑道,“我虽然在外征战,但看信的时间还是有的,想我了便给我写信……唔,也不要写太多,免得我无心上阵杀敌。”

好像比方才高兴一点了。

贺盾听他这么说,舒了口气笑起来,嗯嗯点头应了,回应道,“那阿摩,你想我了也给我写信,唔,也不要写太多,免得我无心治病救人。”

杨广看她眉开眼笑的不知前路风云莫辩,真是又放心不下又哭笑不得,松了手道,“去罢。”

贺盾拿了圣旨和信,妥帖的装好,这就上路了。

对重病卧床的人来说,治病便是治命,早一日晚一日是生死相隔的差别,圣旨不到她不能妄动,现下便成了争分夺秒的时候了,好在自并州到长安的路她来回过几次,熟得很,几人装好东西,快马加鞭往长安赶,没日没夜赶到长安城,也不过花了十日不到的光景,待到长安城门了,速度这才慢下来。

正是午间,排队入城的百姓比较多,旁边有个单独的通道,贺盾过去给了晋王府的令牌,街面上人来人往并不方便骑马,贺盾提早便打听过李府在哪里,径直跑去了。

暗十一在后头,精神恍惚地从马上滑下来,拉着马匹的鬓毛才没摔在地上,见旁边的暗七暗一亦是面如土色,喘气道,“老哥们,你说王妃神不神,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偏生体力好成这样,连续十几日不眠不休,我们身有武艺都不如她十分之一……”

暗十一喘气都难,接着道,“老哥你说神不神,我一直觉得王妃这个人挺……挺奇怪的……”

暗七喝了口水,冒烟的嗓子好歹舒服些,拍了拍马背道,“做好我们的事,不该想的事别想,走,保护主子要紧。”

暗十一勉强打起精神,接过暗七递来的水囊咕噜咕噜灌了几口,累得直接想翻白眼晕过去,“主子还担心王妃有危险,我看只要不是背后偷袭,王妃遇上敌人,也不用打,转身便跑,铁定能把追兵累死在路上。”

两人过了城门,路上买了两个馒头咽下去,勉强打起些精神体力,也往太师府去了,到了门庭前,暗十一便叹道,“从前只听李穆贵盛,看着宽阔气派的门楣就非同凡响。”

暗七并不答话,上次查李家的事他负责,李家子弟里有一百接近两百余人在朝为官,子孙中尚在襁褓中的也拜为仪同,整个大隋朝,也只此一家,“我守着,你们先去歇息,两个时辰以后来换班。”

暗七说完,寻了隐蔽的地方,纵上墙头进了李家,暗十一暗一点头应了,自去了。

贺盾手里有晋王府的令牌,一拿出来,言明自己是晋王妃,可谓惊动了整个李府,出来迎接的李氏子弟浩浩荡荡,看得贺盾眼花缭乱,她这一路赶来其实也很累,腿和膝盖磨破了几层皮,手臂酸软得抬不起来,这时候熙熙攘攘围上一群人来,脑壳都突突疼起来了。

贺盾拜了一拜问,“还请哪位前辈领我先去看看老太师。”

“都别吵!”

贺盾听人群里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喊声,周围的莺莺燕燕顿时安静下来,两边让开了一条路,是个身穿文士服的中年男子大步走上前来,躬身行礼,“劳烦王妃,这边请。”

贺盾忙快步跟上了,知道老太师和李询都还有气,一路紧绷着的心放松不少,只觉幸运,还有机会能把人救回来。

男子接过贺盾手里的药箱,边走边说着两人的症状,末了又道,“若不是得圣上隆恩,指点迷津诏请王妃,又恩赐了保命丸给家父和堂弟吊着一口气,家父和堂弟,只怕早已经一命呜呼了。”

贺盾点头,只到了院子便闻见了刺鼻的药味,进去便见床上躺着的老将军正昏迷不醒,呼吸深浅不一,听闻前几日还会呕吐,头疼抽搐,昏迷中也痛苦不已。

颈项僵直有意识障碍。

贺盾给李穆把完脉,查看了他耳后、脖颈,心脏四周的血脉情况,仔细问过伺候着的人,确认了一些体表特征,医术上她在有些方面不如张子信,但后世器质性病变多,时代发展到了后头,当真是什么奇怪的病都有,她熟悉人体的每一分构造,胆子就大许多。

这里没有条件,否则动手术是最快的治疗办法了,眼下做不到,也只得慢慢来。

贺盾净手消毒,先用银针汤药缓解了些李穆的痛苦,两个时辰过后,银针换了好几拨,李穆的脸色和呼吸都平顺了不少。

她猜测李穆一开始的病情不算严重,但高压引起的血管破裂是这几日的事情,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中的奇迹了,再来晚一些,可真是大罗神仙也难救。

好在是赶上了。

只这个病不是一下子能治得好的,在这个年代,几乎和在阎王手里抢人没什么分别。

贺盾后背上都是汗湿,见李穆的情况安稳了许多,紧绷的心神也不敢松懈,起身道,“先去看看李询将军。”

男子许是也看出李穆情况好了不少,情绪激动不已,虎目里都有了热泪,又知时间珍贵,只匆忙摸了两把脸,朝贺盾拜了几拜,急忙忙领着她去了隔壁。

李询这个就简单许多,虽是战场上旧伤复发来势汹汹,但占了年纪小底子好的优势,并不是很难治。

贺盾看了太医原先医治的方子,和李穆的一样,都是些活血化瘀的药剂,只是剂量太小,用药太过小心,效用缓慢这才一拖拖到现在还没好。

贺盾改了几味药方,反复确认过禁忌和用量,交给旁边候着踌躇不定的太医了。

贺盾就在房间里等着,中年男子便问道,“王妃可在隔壁歇息歇息,药好了再叫您。”

贺盾摇摇头,她这一睡下去,肯定是起不来了,李穆没个十天半月醒不过来,她最近可能都要驻扎在李府了,不过今晚过后就安稳一些,没那么凶险,她还得先去见过杨坚才行。

等再过了一个时辰,贺盾便去给李穆引了一次脑颅淤血,等李询用了药好一些,嘱托了旁边候着的太医,便起身告辞道,“我先回宫见过皇上,老太师的病得要十天半月的时间,莫要太忧心,先前的保命丸隔两个时辰喂一次,我午间再过来。”

这个时代皇权至上,她身为晋王妃,未先行见过皇帝直接来了李府已是越权,这男子许是明白她的难处,当下便感激拜道,“当是如此,臣派人送您进宫。”

贺盾想着自己是走不动路了,点头应了,收好东西,要了个轿子。

家里老太师病重,子孙们都在榻前侍疾,贺盾出了卧房见广阔的庭前站满了上百人,真是当场就呆了呆,行医这么多年,真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这么多人在外头,竟是没发出一点响动,贺盾对李穆这位战功赫赫的名将真是佩服无比,治家与治军一样严格,子孙丰益,多是在朝为官,当年杨坚得李穆支持,说是得了北周半壁江山,当真是一点都不假。

几百人对着她拜谢行礼,这阵仗可真是。

贺盾微微服了服,自己出了李府,暗七拿着东西跟上来,随贺盾一道进宫了。

贺盾回来的太快,比预计提前了一二十天的工夫,杨坚和独孤伽罗真是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杨坚见贺盾灰尘扑扑蓬头垢面形如乞丐,听她说已经把李穆老太师从生死边缘拉回来了,面色古怪得几乎要扭曲了,“你哪日接到圣旨的?”

贺盾有点头晕,“十天前。”

独孤伽罗见贺盾面有死灰之色,身形摇摇欲坠,心疼道,“好了好了,今日便在宫里歇息罢,素心你们伺候阿月沐浴更衣去,有事也晚些时间再说。”

贺盾点点头,朝独孤伽罗谢道,“谢谢母亲。”

贺盾记得重要的事,把怀里的三封信拿出来,递给杨坚道,“父亲,信是阿摩让我带给您的,还有这两箱东西,也是阿摩让带来给您的。”

贺盾真是不行了,离杨坚近了,周身紫气浓郁,她真是恨不得直接在旁边睡一觉才好。

杨坚看旁边跟着的侍卫也精神不济面有菜色,半响无语,摆摆手道,“你先去歇息,醒了过来回话。”

等人走远了,杨坚这才把信搁在案几上,神色复杂,哭笑不得,“说她傻,她还知道轻重缓急,说她不傻,又半点眼色也无,看来太老实了也不是件好事……”

独孤伽罗对朝堂之事知之甚详,明白杨坚的意思,李穆一垮,李家纵是不散,也不如现在齐心。

现在人被救活了,假恩宠,也变成真恩宠了。

独孤伽罗近来日子虽如寻常那么过,却失去了往日与皇帝精心安排吃食住行的兴头,性子也沉闷不少,待杨坚拆信与她看了,又开了下面两箱原封不动的金银财物,面上露出些疲乏之色,起身道,“我看阿摩阿月一片赤诚之心,那卢贲心怀叵测,没事也要生出许多事端。”

杨坚颔首,见皇后言语不虞,无奈道,“朕没有怀疑阿摩的意思,准卢贲前往晋阳,本也是想趁机抓住他和那些朋党的马脚,让阿月回来不过顺势而为,例行公事,偏生皇后你想这么多,崔氏有孕,不也接到长安待产么?皇后你是对阿摩阿月有偏爱,对朕有成见了。”

只怕是洛阳高德的上书在心里留下了病根。

独孤伽罗未再分辩,说了声臣妾告退,自己先回寝宫了。

杨坚见她不若往日亲昵亲近,心中亦是不快,余下两封信也未看,前后脚回了寝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