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2)(1/2)

泉水瓶子,呆看着他妹。从他妹差点故意蹬别人脸上,他这口水就没咽下去。

他又不眼瞎。

他伸脖子咽下水说:“干嘛?”

伊糖说:“你把座位让给我,去捡乔克给人家。”

伊威站起来,她转身坐下。

伊威一片茫然机械地拾了枪粉,递给神色莫名的周闻,就算能打架,不代表要撩架打,他对周闻说:“我妹……我妹今天刚从国外回来,可能,中文不流利,一着急就……”

就听他妹说:“哥,别忘了还要道歉。”

伊威诧异,“我这就是道歉呢。”

他妹看着他,“你没说。抱歉,对不起,请原谅,这三个词你一个都没用。”

伊威愣半响,猛然看向周闻说:“这下你明白了,她就表达不好自己。”

这兄妹一番话下来,周闻失去了追究差点被“蹬鼻子上脸”的机会。

他擦着枪头回去。

程皓波澜不惊地看着,忽而转头,靠在肖扬耳边说了几句。

肖扬静静听完,手不由自主摸了摸靠在旁边的球杆。

夏听音

球房人多,但此时格外安静,最后一颗球决定胜负,因为中途出现打岔的,一时间把胜负结局拉得过于漫长,看客都有些焦灼。正因为心急,大家也没心情用眼神去“杀死”那对捣乱的兄妹。

只有周闻,走到该出杆的地方,弯下腰,心里还是觉得有点说不出的奇怪。忍不住朝对面望了一眼,正好对上女孩也在看他。

那眼神冰冷,却沉静无声地含着话,短暂的一碰,她就挪开了视线,好像根本没看他。

周闻给愣了。刚刚她也是这么看他的。他说不清这是种什么眼神,好像自己是她看中的人,不止是普通的看上,在她那里,自己还是某种特殊的存在。

成人的世界,简单粗暴,他却因这眼神,莫名其妙有了少男心。

可纵然少男时代,也不曾有过这样一个人,她站在那里看他,昭示着自己是她与众不同的存在。

不是妄自菲薄,他对自己的颜值还是有充分认知的。

这可和平时看上他钱,表示兴趣的女人眼神不一样。

情绪被.干扰,他弯着腰摆好姿势,找不到状态。

面前的球被瞳孔放大,迟迟无法出杆,他甚至听到自己呼吸有点乱。

到了他这年龄,见过多少女人,遇过多少球手,这种临阵状态不翼而飞,身体零部件猛然组装不到一起的情况,绝无仅有。

他右手挪了挪球杆,感到掌心的水汽,――竟然还他妈出汗?

他弯腰沉着呼吸,再睁眼,调整好了状态。

一杆出去,他就知道,还是坏了。

黑球在洞口磕碰两下,停到旁边。

没进。

白球慢慢滚着走位,走到了一个天赐般三点一线的位置。

球室的静默一瞬间好像殡仪馆。

随即就乱了,唏嘘,感叹,骂人,甚至低声的欢呼……

他站直了,球杆头砸在地毯上。

这个,一个小白都可以打进去的位置。――他失手了。

肖扬稳稳地放下杯子,走到他身侧站定。

看看球,又看看他。

随即露出一种极其古怪的表情。

周闻认命般放下球杆,说:“你的了。”

球房又渐归平静,只有零散的窃窃私语,大家情绪一波三折,有人赌了外围。

胜负一分,球房里都能炸了。

肖扬嗯了声,拿起枪粉擦了擦枪头,走到周闻刚刚的位置,随意看了眼,远远暗处,伊威的妹妹短裙长腿,那腿交叠斜靠着,姿态冰冷却神情柔软依赖,望着她哥的侧脸,有种青涩的渴望,在期待伊威回头望她一眼。

他低头给笑了,收起杆子,对周闻说:“咱们改天再约,这场算平局怎么样?”

周闻明显的怔愣了一下,随即笑容露出,不是求之不得,是比求之不得更满意的一种表情。

俩人心知肚明,这种非正规的场合,刚刚捡东西那不算个事。

周闻其实输了。

他对肖扬伸出手来:“不打不相识,以后可以多约。你们的夜总会,以后我去了找你。”

肖扬:“……”这关系拉得也算够直白。

他笑着握手,轻松地说:“我从不和人赌球,下次玩可以,带钱就算了。”

周闻空了空,抬另一只手拍了拍他手臂:“今天不好意思,改天我请你吃饭。”他带着人走了。

旁边人不愿意了,有人骂骂咧咧,“赌的外围怎么办?”

肖扬看过去,找到说话的人,闲靠在球案旁,看着那人问:“我请你赌了?来,过来和我说。”

伊威走过来,还没瞪眼。那些人就互相推诿着往门口去。

女孩们却都看着肖扬依依不舍,一晚上三起三落,纵然失误时,神情也是格外自信的,这种专业强项体现的灼热底气,有种难言的吸引力,最难得临到最后,送上门的便宜竟然不捡。

这种大方,他们这个圈子并不多。

肖扬把球杆交给旁边人,走回去,对上程皓,他如释重负地笑了笑。

程皓微微仰头看着他:“还是这样好,俩人都没跌面子。”

肖扬有点意兴阑珊:“……还好你看出来,那么多人因为我在赌钱,我输赢都得罪不知道多少人,提出让我和他平局。”

伊威搭上他肩膀,恍然大悟:“原来还有这问题,咱们欠考虑了,兄弟。――幸好把程皓叫来了。”他拍了拍肖扬肩膀,不敢和程皓对眼神,直接去招呼伊糖穿外套。

程皓看都没看他,对着肖扬说:“你心思单纯,这事也是第一次遇上,以后知道就行了。”

肖扬点头,往门口方向看了眼,人已经走得七七八八,周闻正在穿大衣,在门口和人说着话,好像不经意还往这边看。

他打了个招呼,收回目光说:“还有多亏了……”他挑着下巴,朝着伊糖的方向点了点。

伊糖的眼睛黏在伊威的身上,期待渴望又冷漠。期待渴望是对她哥,冷漠是对周围人。

他低笑出声,刚刚那哥们,估计就是被这样的眼神乱了阵脚。

伊威满脸喜色把伊糖推过来说:“你洗手吗?洗手正好让人带我妹去下洗手间。”

肖扬心里诧异,去洗手间不能去隔壁夜总会的吗?这里的脏,他们都不去。

再说要去,也是他陪他妹去才对。

但兄弟默契,这样说就是让他把人带走。

他招招手,让这里的小妹带着伊糖去。

伊糖转眼就被打发走了。

伊威跑到窗口去看,回头来对肖扬说:“你也跟去。”

肖扬说:“这边只有凉水管。我为什么不能回隔壁夜总会洗?”

“废话。”伊威推着他,“赶紧去,多缠我妹一会。”

肖扬:“……”

程皓冷眼旁观,等肖扬一走,就开口道:“你准备让人住哪儿?”

“住哪儿……”伊威硬着头皮坐到程皓旁边,低声说:“正想这个呢,她这样应该没有订酒店吧?”

程浩淡淡扫了他一眼:“带着行李来的,你说呢?”

“诶,那咋办。”伊威手抓了两把头发:“我都没想这个。”

朋友有远近亲疏,大老远过来,关系好的招呼到家里,次一点的才让对方住酒店。地主之谊谁不懂。

只是他那里条件太差而已。

程浩淡声说:“你不想她知道你的环境?”

伊威躲闪的目光看向他,好像不想暴露心中所想,又实在好奇:“你怎能猜到的?”

程浩说:“要不然为什么地址给的夜总会?”

伊威牙咬了咬下唇,才下了狠心般说:“我开始不知道她要回来才说的。咱生意还没开始,那天电话我就和她说,现在和人合开了一家夜总会,城中有点名气。――我就想,等她见了我妈……”

这话没说完,程皓已明白。

六岁被扔下,如今想争这口气,是不服气,还是心里希望对方知道自己出息,有稍许后悔之意。

这想法可笑荒谬,为什么用自己的出息换对方的愧疚?

难道子女没有出息,就不该爱护?

真正爱子女的父母,子女哪怕天生弱智,父母也会爱的。

他没有指出这种执着背后的残酷真相,抬头望了眼窗外。

“你原本准备明天接了她之后住哪儿我打算接了之后再问她的意思。”

程浩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天,没有给意见。

伊威说:“没见以前,我心里也没什么感情,但见了面,她对我这么亲,我也不想她自己住。可你看她那样子,我那狗窝怎么让她见,还是住酒店合适。”

程浩说:“她回来是为了见你,你把人一会扔给我,一会扔到酒店,你自己觉得合适吗?”

“那住你那边行不?”伊威提议。

程浩不说话,这就是拒绝。

伊威:“我也知道不合适。”

程浩说:“刚刚去吃饭,她只点了红萝卜,西芹,还有西蓝花。”

伊威:“那你有没顺便帮我问问,她什么时候走?”

程皓转头,盯着他看,伊威低着看着地毯,反常地静默。

“那就住酒店吧。”程皓说。

窗外,黑漆漆中大雪铺天盖地而下

楼下

伊糖洗了手,这台球厅里面光鲜,洗手间却连着老式的院落,就连这厕所,都是在一个院子里。

她看着面前的水管,这种左右拧着关水的水龙头,她小时候常见。

但这个是黄铜的,和她小时候见过的不同,她甩了甩手上的水,这里没有烘手机,余光看到旁边一个小池子里的水龙头。

她挪了一步,蹲下,水龙头旁边有个带水的拖把,她的手伸过去,轻轻搭上那水龙头,陌生又熟悉的东西,好像一直在寻找,但是看到了,又发现和自己找的不一样。

就连期待中和哥哥的重逢,也完全不一样。

“你在看什么?”左侧远处传来一个带笑的声音。

她回头,人已经走过来,笔直的西裤光鲜的皮鞋,立在她身侧,随着她看:“你对着一个拖把池在看什么?”

她站起来,来人是那个小羊。

看她不说话,肖扬又问:“看什么呢?”

雪落的猛,大片大片飘在他们身上。伊糖身上还是肖扬的长外套。

肖扬说:“这地方一般喝酒喝醉了,来这里吐的人多。你还穿着我的衣服呢,别弄脏了。”

伊糖抬手去脱衣服。

衣襟却被抓住。

她看向肖扬:“你不是要衣服吗?”

肖扬手攥着她的外套,微微俯身,看着她,距离近,却决无轻挑:“说真话,我们说话,你能听懂几成?”

伊糖冷淡地看着他,然后说:“这句再说一遍。”

肖扬又说了一遍。

伊糖听完,组织片刻:“你问我能听懂多少。”

“不错。”肖扬靠近,对着她脸看,觉得她的样子冷冷的,像裹着一层的冰的水果糖,剔透晶莹。好奇问道:“你长得是不是像你妈妈?”

伊糖心里冰封的厌恶瞬间被触及,她才是真正的:谁敢提她妈,她敢和谁急。

那个六岁打她,后来忙着改嫁,十一岁把她扔到寄宿家庭的人,不是她的母亲。偏偏她生存还要依赖人家施舍的一点点外貌。

她抬脚往里走,雪落在地上变成泥,被踩在脚下。

肖扬反手拉住她:“咦,生气了?”

伊糖心里的愤怒,火山似喷发,又海啸肆虐后迅速归于平静。

一如每一次,又不是人家陌生人的错。

这才发现,被抓着手腕。

她穿着人家的长外套,他隔着自己的衣袖拉着她。

她抬眼看拉自己的人。

却发现小羊神色踌躇,白皙的脸上干净地挂着犹豫,好像有些话很难开口。

伊糖安静地等着,前半辈子一直在奔忙,从没有过这样可以浪费时间的时候。

肖扬松开手,左右看看,靠近她,低声相询:“刚刚,你是不是故意帮我?”

他说的很轻,却格外慢,每一个字清晰却犹疑,好像不承认对不起良心,承认又对不住面子。

伊糖奇异地都听了出来。

她反问:“什么事?”

肖扬手插.进裤兜里,上下打量她的表情:“你除了差点蹬他脸上,还干了别的是不是?”

伊糖不言不语站着。

肖扬一样是球手,看得清楚,那男人后来整个都不对劲,心乱了。

他瞅着伊糖,伊糖也看着他,不动不挪,雪花静寂无声地落在她脸上,那表情,比谁先冻死。

肖扬忽而一笑说:“行,不承认也没关系。”

他转身往里走,伊糖就跟上。

一进暖和的过道,他立刻停下,手一抬按墙上,堵着伊糖说:“反正人情我记下了,那你什么时候走?我买份礼物送给你。”

伊糖微微露出一点笑意,“我哥哥说我回来多久?”

“你哥?”肖扬做出思考的样子。

他是被派来拖延时间的,心里掂量着伊威的难处,又对伊糖露出的一点好脸心生警惕,这女孩从见他们就没怎么笑过,这样问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套话。

他虽然面子薄,但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何况伊威是他兄弟,一直躲着他妹,都不知道是要干什么。

旁边有熟人过,看他扶墙堵着个女孩,笑嘻嘻给他递了根烟,他接下没有点,把人打发走了。

才看着伊糖说:“你哥好像说他也不知道,你没告诉他吧?”

伊糖笑容敛去,越过他往楼上去。

肖扬转头就笑起来:“故意逗你呢,喂,怎么给人笑一下都那么吝啬。”

伊糖头都没回地说:“要我笑可贵了,一万块钱可不够。”

肖扬愣了片刻,笑着追了上去,顺手把烟揉了塞进旁边的垃圾桶。

夏听音

伊糖和肖扬一前一后上了楼

“对了和你说件事...”肖扬伸手想拉她。正巧伊威从里面走过来说:“走吧。先给我妹安排酒店。”

“酒……”店字没出口,肖扬闭上嘴,找程皓去了。

伊威眼神不看伊糖:“你回来的太突然,我那里太乱,所以还没……”

“爸爸呢,他不知道我回来吗?”伊糖问。

伊威好像完全没想到她会问这个,踌躇片刻说爸爸已经再婚了,我没有和他住一起。”伊糖沉默地站了一会,然后说:“那我就住酒店吧。什么酒店都可以。”

肖扬和程皓正说这话过来,听到这句。

肖扬有心想说点什么,觉得多事。打量程皓,看程皓沉着脸。

他有点明白,刚刚叫他下楼去拦人,估计就是商量这个。

一行下了楼,王矫蹿回来,他送走了伊威叫的朋友,又把球房老板训了一顿,正情绪饱满:“去哪吃饭?”

这个点,他们还没吃饭。

程皓拿着手机往外去。

这动作眼瞅是要打电话说事情,很常见,但今天看着怎么像不愿说话。

他疑惑地看肖扬。

肖扬耸耸肩,对前面的一对兄妹扬了扬下巴。

王矫靠近他:“怎么回事?”

“让住酒店。”

王矫一瞬间诧异极了,随即心疼地说:“干什么住酒店,那多贵呀。让住你们夜总会吧。包间能睡人。”

肖扬摸出支烟来,咬上,出了大门,外面风雪夹面而来,太特么冷了,他原本爱俏就穿得少,唯一的外套还被扒走,此时企图用这一只烟的热度暖和自己。

但那是痴心妄想。

寒风瞬间把他刮得透心凉,还好年轻火力旺,硬撑到夜总会。

拿了行李,伊威就说带人去找酒店。

伊糖把肖扬的衣服脱了,当着他们面,在包间拉开行李,搬出半箱子吃的放在桌上,又搬出小半箱包装精美的礼盒放在桌上,大大的茶几堆得满满的。最后,在不多的衣服里,找出一件白色的薄大衣穿上。

也许觉得这衣服太薄,她又找了两条围巾,都缠在脖子上。

箱子里只剩下寥寥无几几件衣服,她合上了箱子。

王矫看着那堆吃的,又看伊威。

他虽现实,但这样山长水远回来,带的行李里都是给伊威的,心里就有点不安,何况晚上多亏人家捣乱才帮了肖扬,就笑着逗伊糖:“这么多吃的,你知道要认识我们吧?”

伊糖没说话。

她漠然的时候,有种令人望而生畏的生分。

肖扬也盯着她搬东西,还有她行动时,胸前的一块银白色的牌子,这吊牌,他之前在照片上就见过,有点像美军一人脖子上挂一根那种,怕战死了找不着。但她这个不一样,远看像是只什么鸟。

缠上围巾的时候,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伊威过去帮忙,肖扬又改看他,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好像没有看出来,这样堆一堆东西他等会没办法带走,他妹给他发了无声的脾气。

一大一小两个箱子,伊威一个人搞定,拉开门,伊糖跟在他后面出去。

男人高大的身影,和女孩高挑的身影,一前一后,从背后看,高度显出荒谬的天造地设,这种身高年龄差,可以谈对象。

而他们俩,也正像毫无血缘感情的陌生人。

等两兄妹离开许久,屋子里都是反常的无声。

王矫翻着桌上的吃的,不客气,反正饿着,就拆了巧克力来吃。

肖扬坐在程皓旁边。过了好一会,他低声和程皓说:“哥,你觉得伊威他妹怎么样?”

程皓问:“什么怎么样?”

好像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肖扬知道他明白,刚刚东西放下,程皓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这样明白把不赞同写脸上的时候,对程皓而言并不多。

程皓说:“别人家的事情,和你也没关系。”

不多会,伊威就回来了。

“住的哪儿?”王矫先问。

“旁边那个。”

“那个还不到三星。一晚上多钱?”

“不到二百。”

王矫嘴里塞着巧克力,木然几秒,然后说:“你这是准备她一直住那边是不?”

“那不然呢/>

酒店里。

伊糖一个人呆在房间,这个重逢,和她心里想得一点不一样。

这些年不是没有遇上过失望的事情,但这次确实格外难受,她拉上窗帘。

现在还不到九点。

洗了澡,她拉开行李拿换洗衣物。

有两张床的标准间,谈不上豪华,但比较新,也不脏。

把床笠揭开塞进柜子里。

她穿着白色运动衣,蹲在地上拉开箱子的夹层,里面有张纸和照片,还有一个银质的细型烟嘴。

她拿出那白纸,坐在床边拨了电话。

上面是手机号,电话通了,她和对方说了酒店号码。

挂上电话,不多时就有电话过来。她打给了艾丽的表弟,约好的,她到了就给艾丽去电话。也约好通过她表弟转达。

“见你哥哥了没?”艾丽那里才下午。

“见到了。刚刚吃了饭回来。”

“吃的什么?”艾丽说:“有没有吓死他?”

伊糖用毛巾擦着头发:“还好。我就和你报个平安,改天再给你打。”

“别!你敢挂!”艾丽止住她,随即柔下声音说:“是不是,和你想的不一样?”

“一样呢。”伊糖说:“我哥也和我一样,安全的长大了,没有少手少腿。”

“那叫缺胳膊少腿。”艾丽没好气:“好能把你扔酒店。那叫好。你也不用骗我,我和你什么关系。我早就和你说别回去,你死不听,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你想回去,人家未必想要你。现在后悔了吗?”

伊糖沉默地握着话筒。

“你说你多不容易才走到今天,竟然拿到地址就敢解约回去,你那合约去年才签上,你等个三年能怎么样?”

伊糖说:“想做的事情就去做,想太多,最后就忘了自己想要什么了。”

这句换来了艾丽那边的久久无言,过了不知多久,她说:“我从来没有说过,什么时候决定和你做好朋友。记得咱们俩十六岁的时候,我才认识你,那天在我宿舍咱俩聊天,你说到小时候好想回家。”

伊糖走到窗子边,眺望窗外雪花散着,还有居民楼里的灯光。

听着艾丽继续说:“……但是你那时候没钱,想回家也买不起机票。后来在那个寄宿家庭,你妈不舍得给人家钱,人家总让你吃不饱,有阵子,你觉得你一定会饿死,可后来又觉得饿死也不坏,等你变成鬼,你就可以免费坐飞机回家了。”

伊糖攥着手里的毛巾,平淡地擦着头发。

艾丽说:”我知道你从来都没有忘记想回去。-----我错了,应该早点帮你找地址。其实年初我就拿到了地址,但那时候你正考虑签约,我觉得和你说了,你肯定就不签了。所以这个月才告诉你。没想到,害你,害你赔了那么多钱。“

伊糖说:“我也没什么钱,你也知道。那没多少,签约的时候就和他们说过的。我走了,只要不去别的公司,我没多少商业价值的。”

艾丽空了片刻:“那你告诉你哥,你是长久回去了吗还没机会说。”

“那你爸呢再婚了r/>

过了好一会,艾丽才说:“糖,我今天找了一下你们公司的经纪人,听口风,其实挺舍不得你回去的。要不你住几天就回来。”

伊糖笑了:“我想想。”

艾丽说:“我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你先倒时差吧……”

伊糖挂了电话。

屋里又空落起来,这里没有吹风机,她也没有带吹风机。

就只能坐在那里等头发干。

从十一岁开始,她从来没有这样无所事事过。干脆拉开手提行李箱,这个可以随身上飞机的箱子里,并没有多少东西。

她拿出两个盒子,里面是两支名牌手表。

她回来之前,特意给她哥买的。

剩下箱子里就是些日用品,维生素药物,她周围看看,发现房子里没有水。

拿起电话想叫客房服务,又怕太贵,她不想她哥多花钱。虽然也许房费需要她自己结账。可万一他硬要结呢。

她把药放回瓶子,头发还是没有干。

考虑要不要出去买点水。

门外响起敲门声,她走过去,趴在门镜看了看,而后站定,两秒后惊喜地拉开房门。

伊威和肖扬,还有手里提着超市购物袋的王矫。

伊威说:“走了才想起来,你连个手机都没,去给你买了张手机卡。还有点水。”

王矫进来大咧咧把东西堆在桌上,“还有零食,一个烧水壶。”

肖扬走在最后,含笑看着伊糖。

这颗裹了冰的糖,看到她哥这样出现,好像冰壳子瞬间消融。站在那里,不可思议的样子竟有些呆呆的。

肖扬经过她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恶作剧心理,伸手捏了下伊糖的脸,板着脸说:“我让你哥来的,你帮我,我也帮你,高兴的快哭了。”

伊糖只感觉脸被极快地捏了下,还没多感觉,那手就收走了。

可因为心里真的高兴,就直接忽略了。

她合上门。

心砰砰跳,期待地看着伊威。

伊威说:“今晚陪你住这里,怎么样?”

伊糖站在门口,看着他。

王矫已经开了电视,肖扬凑过去和他看,一边拿着电话卡研究怎么换。

房间里多了电视里吵闹的声音,一下就热闹起来。

晋江夏听音

夜渐渐深了,伊糖还是睡不着,旁边床的伊威也睡不着。

虽然知道隔壁是他妹,这样睡一间房,还是尴尬得要死。

不过想到晚上程皓的样子,他估计自己不来,也会被扔来的。

他也知道自己应该来。

旁边床上,伊糖的手指开始疼,她揉着手,想着找个话题和伊威聊。

“你手怎么了?”伊威忽然问“噢。”伊糖抬高手,他们开着门廊处的灯,屋里并不暗,她把手指伸出来,也没什么明显肿胀不适。

就是酸酸的。

她说:“晚上吃饭的时候,那个赵总……和程皓说了点事,我正好去动那个火锅,他拉住我手,说那个烫,然后,赵总和他说的事,让他不高兴,他忘了还拉着我的手,就捏了我的手。”

床头灯一亮,伊威伸手过来:“我看看。他手劲可不小。”

伊糖把手递过去,伊威左右打量,摘掉尾指上的指环,那指环一圈白色与粉色碎钻,去了戒指后,显出很深的戒指印。

“这可劲够大的。你活动活动,别是捏到你骨头了。”

“骨头没事。”伊糖说:“我自己检查过了,如果骨头有事,这么久就会肿的。”

伊威望向她,心里说不出什么味,让她站雪里,她就自己赶紧先戴上帽子,还知道自己检查有没有骨折,生存能力怎么这么强。

他收回手,躺下说:“程皓那人一向稳重,不会无缘无故伤了你的手。――赵总和他说的什么事,你听得懂吗?”

“差不多。”伊糖把手缩进被子里说:“好像是一个叫顶新集团的,要找他帮忙买字画。”

“什么集团?”

伊糖说:“好像就叫顶新,是做房地产的。”

“奥――”伊威瞬间露出笑意来:“那怪不得呢,那是他前女友爸爸的公司。女孩后来出国,让他去陪公主读书,程皓当然不愿意,还和女孩掰了。那女孩他爸特别宠她,这是找机会在程皓面前显摆呢。没想到找到了赵总,难怪程皓生气。你别放心上。”

伊糖在被子里揉着手说:“我也猜是他认识的,不然不能把我的手当椅子边。”

“椅子边?”

伊糖的手伸出来,压在床边九十度的的位置:“就是这样,人有时候控制脾气,不就这么摁着。”

伊威看着伊糖白生生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她的表情在陈述这件事时有种理所应当。

只有受委屈的人才要“练”控制脾气,他的脾气不用控制,一向活得随性。

谁不顺眼,撩翻解恨。

他躺下说:“先倒时差,有话咱们明天说。”

随即关了灯,好像生怕伊糖多和他说话。

伊糖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她哥没有问妈妈,一句,都没有问br/>

第二天一早,肖扬就来了。

他们在酒店吃了早餐。

伊糖吃的麦片牛奶,还有水果。

伊威就没提前一天晚上吃红萝卜火锅的事情。他没去过国外,觉得说不定那是国外不正宗的吃法。

他问伊糖:“回来都想吃什么?”

伊糖印象里的食物几乎都没了,她说:“小时候,有个餐馆,咱们吃饭坐在外头,会从旁边树上掉下来白色的,小小的花。”

伊威沉默不语。

肖扬说:“那应该是槐花吧,吃的什么东西?”

“不记得了。”伊糖说。

不记得吃什么东西,只记得掉了漆的桌面上,总掉下来白色的花,她捏着砸她哥,她哥哥也不甘示弱地砸她。

她看着伊威,不确定他是不是记得。

伊威闷着头吃饭,过了会说:“那家现在改卖麻辣烫了。这个季节,树也不开花。”

“那就先不去了吧。”伊糖拿勺子,一勺一勺舀着,很快喝完了一碗麦片。

肖扬有点不忍心,这老远回来一次多不容易,他桌下踢了踢伊威。

伊威不耐烦地瞪他一眼,抬头看伊糖,猛然发现她脸特别白。

脸蛋特别红。

他说:“你是不是不舒服?”

伊糖抬起头,肖扬想也没想,伸手过去在她额头搭了下。

快速缩回手,对伊威说:“发烧了。”

伊糖说:“我楼上带药了。”

伊威不太高兴地说:“这么多年没回来,水土不服得去医院。”

伊糖没再说话。

他们今天本来安排带伊糖出去观光,现在只能先去观光医院。

伊威没让肖扬陪,肖扬趁机回了公司。

他们公司才开始,事情特别多。

位置在一栋家属楼里,租的单元房。

月租便宜,环境三个字概括:脏乱差。

推开门,一室一厅的地方,王矫一个人在。

一见他就说:“程皓早上去谈那个拍卖资质了,竟然还没谈下来。”

肖扬奇怪道:“没去看要租的新办公室?”

“那个是伊威的事,但他来了个假妹妹,又硬拉着你陪,就扔着了。”王矫掏出随身的小本,上面记满了帐。

他对着肖扬念:“你看后面的事情这么多,我来回算,这钱都不够。”

肖扬走过去,扶上王矫肩膀:“伊威他妹生病了,要去探病,你说咱买点什么?”

“啊?”王矫顿时像要被抽筋,转头看着肖扬满脸警惕:“开玩笑还是真的?”

他每天盒饭多加一个菜还得想想呢。

防盗门响,接着程皓就进来了。

卸着手上的黑色皮手套,他看到肖扬略微奇怪:“你不是今天陪伊威带他妹玩去了?”

“水土不服,两兄妹改医院叙旧去了。”肖扬靠向身后一张边桌:“咱们去探病不?”

程皓看着他靠的地方,抬了抬手。

肖扬立马挪屁股,他们这屋里,就这边桌值点钱,是程皓从外地古玩市场弄回来的,以后要摆到新公司撑门面。

程皓先去倒了一大杯温水,脱了大衣,才拿着杯子在王矫对面坐下,对王矫说:“从我的账上给伊威打一万块钱。”

王矫点头,没替程皓心疼钱。

程皓一口气喝了半杯水,又说:“下午我还得出去,先把资质借下来。有了资质才能收东西。”

王矫一听这个更着急:“一个拍卖资质而已,怎么就不肯借,不是说认识你爸……”

肖扬给他使了个眼色,他立马打住,换了词说:“熟人不是?”

程皓靠向椅背,微微敛目,平淡地说:“熟人。那是没有利益牵扯的时候,何况这行排外,党同伐异,你们以后就知道,这才到哪儿。”

语气是一如既往的通透了然。

也显然没在意早前提及他父亲。

王矫问:“是不是谈下资质后咱才敢找地方搬?”

“对。”程皓语气淡淡的,房间光线适度,他脸上没有任何多余无谓的表情:“……你做好准备,后面最少三五个月只出不进。”

“啊?光花钱不挣钱!”王矫愣了几秒,对着他两元店买的计算器,一阵狂按。

“伊威他妹到底什么时候走?”王矫猛然抬头看着肖扬:“快过年了,她不会回来待到年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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