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19)(1/2)
放在桌上:“已经叫了。”
伊威一听,顿时放了心般,追着肖扬问:“岑遇安那边怎么样?找到他了吗?”
“只知道去了美国,后来就找不到了。”肖扬站在窗口喝矿泉水,再抽烟,烟嘴就有点潮,他皱着眉头,觉得自己多了很多很“糙”的习惯,他以前可是讲究人,现在吃什么都没劲,喝什么也都无所谓,连生活习惯上,都不像自己了。
伊威说:“你想什么呢,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肖扬心里被醍醐灌顶:可不是――生无可恋的感觉。
正好送外卖的来,打了个岔,他调整了情绪和伊威打听道:“糖糖怎么样?王矫过去,他们怎么住?”
“糖糖那里本来有房客,那个叫艾丽的和别人住,改了间房子给王矫,糖糖现在回去”他看向程皓:“我还真不知道糖糖住哪儿,她怎么之前住的酒店?”
程皓说:“她回去要参加一些别人的活动,要四处去,所以住酒店方便。”
伊威点头,对肖扬说:“好像给我也是这么说的,不过我不太理解她说的那些活动是什么活动,还能觉得住酒店方便。”
肖扬帮他摆外卖,心里掂量出,这是怕他过去看伊糖吧,连地方都不知道,就算想去,他都找不到人。
他真心觉得程皓是故意的,自己心里想什么程皓都知道。
但他今天是有正事来,收拾岑遇安才是头等大事,那家伙一天在,他们也不安全。
谁知道他还没再开这个话题,伊威就对程皓说:“程皓你之前说,要对付岑遇安,应该咱们大家一起来。我这几天特别和以前给鼎盛盖楼的几个包工头拉了拉关系,他们都说鼎盛不太好,肯定要大地震,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你说咱们能不能有机会去浑水摸鱼一下。
程皓略一沉吟,说道:“那这确实是个机会。你们同行业的,有什么高见,说来我听听。”
伊威瞪着他目光呈呆滞状。
肖扬被这样逗笑了。
伊威反应过来程皓逗他呢,嚷嚷道:“我能有什么办法。――我的办法还不是直接来找你,你有什么办法只管说出来,要什么人也只管说,我尽量给你弄。”
程皓笑着摇头说:“那我想想。”
“现在才想?”伊威不大相信地看着程皓,模样有种近乎夸张的郁闷。
肖扬更郁闷,他的词全让伊威给说了。
那么程皓给的答案也等于给了他。
吃了饭,程皓也累,他就早早走了,伊威倒是这时候表现出了和他更亲近,提出和他一起走。
那是他不知道,晚上十点,伦敦的下午,伊糖要给程皓打电话,每天约好的/>
程皓回了家,刚刚洗完澡,头发还湿着,手机一响,他按了免提。
伊糖的声音从对面传来,背景还有摇滚乐,程皓说:“你在外头?”
“我在公园看他们排练呢。”伊糖的声音很大,带笑,让人错觉出一种天真的傻气。
程皓擦着头发的手就不由停下,看着电话屏幕,好像那上面能浮出伊糖带笑的样子。
“今天肖扬过来了是吗?”伊糖说:“我哥给我打过电话了,他好像特别怕你误会他和肖扬一起走,还让我给你说一下。”她没说完就笑起来,笑声又和之前不同,格外清澈动人,让人听到也想跟着弯起嘴角。
程皓说:“肖扬过来问我,有没有办法帮李英,正好你哥也过来了。”
“我哥说他猜也是这件事,所以先帮肖扬问了。”伊糖说完又笑:“你们几个一块长大,自己现在把心眼用到对方身上,是不是都觉得特别有意思?”
程皓的手指摩挲着手机,关了免提,头发依旧湿着,他也不在乎,把电话靠在耳边,好像企图用这种距离拉近两人实际的距离,他柔声说:“今天有没有好好吃饭?”
“吃的工作餐,自助的,我头盘吃了一点点鸡肉,正餐吃的烤鸡翅,还有烤牛肉,烤土豆他们没有很多蔬菜可以选,我吃了半碗煮过的豆子和胡萝卜不好吃。”伊糖的语气委委屈屈,纯粹像告状。
程皓被这一句话就激起了保护欲,恨不能这会就飞去给他的糖糖做饭吃。
因为过度心疼,他一时也忘了正确安慰的话,反而说道:“我也想你,每天都吃不好饭。”
伊糖那边空了一下,就笑起来而后她就停不住了,笑了好久。
程皓听着那笑声,手边是淡烟流水的画屏,是他才给伊糖摆在梳妆台上的,她还未见,离她回来的日子还早,他已经沉迷于这种思念铺天盖地的快乐。
伊糖收了笑意,问他:“那对付岑遇安,其实你是真的暂时没有办法吗?”
程皓说:“我还生他的气呢,让他再着急一阵子。”
对面空了一会,伊糖就又笑起来:“那好吧我不管了,庄瑾瑜下周过来这边,我要和他忙在外头合作的事情,你自己照顾自己哦。――他们叫我了,我先挂了。”/>
过了一周庄瑾瑜到英。
伊糖选在一家西餐馆给他接风。
庄瑾瑜看伊糖短发梳着小辫子,满身青春洋溢,羡慕死程皓了。又不甘心伊糖对程皓和他不同待遇。
决定口头上报复一下。
他喝了口酒,放下高脚杯说:“你还真喜欢程皓呀?”
伊糖不明所以看着他:“什么意思?”
庄瑾瑜深沉地摇摇头:“程皓那个人吧……不是我说,他是属于,三教九流不管哪种人,碰见他都会条件反射给他个好脸。不愿得罪那种。”
伊糖说:“你是夸他吗?”
她的语气不大确定。
庄瑾瑜说:“当然。他身上有种让人敬重的戾气,那当然是好事。”
伊糖还是不大相信地看着他:“我中文已经进步了。”
“所以呢”庄瑾瑜“真诚”地看着伊糖,反问道:“你觉得这不是好话?”
伊糖被他看得明显犹豫起来:“我不确定。”
“你看看你,怎么听不出好赖话呢。”庄瑾瑜啧啧摇头,这下彻底放心了。
伊糖说:“那个程皓交代我,让我每天把咱俩都说了什么,回头都要告诉他。我晚上一定转告给他你夸奖他了。”
庄瑾瑜手拿刀叉/>
庄瑾瑜为人谨慎, 当然干他们这行, 必须谨慎,不谨慎早被市场清洗掉了。
不过在对着伊糖吃饭的时候, 他还是忍不住要感慨,去年他还有点同情程皓, 事情多, 想干点事情千难万难, 人虽有本事, 但架不住命不好。也暗自思量过如果自己是程皓怎么办, 最后想来想去还是庆幸自己有家里人给开路。
但今年就不一样了,好像一夜之间形势逆转,程皓重新开了拍行,和伊糖好了, 伊糖的哥哥又“傍”上了袁曦,这一下程皓在行业里再无障碍。
更让人震惊的是, 岑遇安也倒霉了,他们拍行也常遇上搞地产的有钱老板, 关于岑遇安的小道消息不少。反正不管那人怎么样, 具体的事情庄瑾瑜不知道, 就知道,那人没时间找程皓的麻烦了。
这一点庄瑾瑜真心佩服程皓,他觉得如果是一般人,现在肯定还在追查弄倒闭他们上一个拍卖行的罪魁祸首呢,但程皓向他深刻展示了什么叫“止损”。
公司倒了就倒了, 赶紧不要感伤重头再来。
而且吧……
他看着安静吃饭的伊糖,她的叉子叉了一小块鸡胸肉,吃相文雅,和这体面的餐厅里周围任何一个食客都一样。
他脑子里又蹦出另一个想法:这伊糖,某种程度上还是个旺夫命。
连和她好过的肖扬,现在都混得不能再好了。
当然这话他不敢说出口,也只能自娱自乐一下。
他喝了口酒,寻思怎么开口。这次合作是程皓提出来的,但问题在于他们拍行老,程皓的拍行新,虽然程皓心里过意不去,说他们在国外注册一下,可他觉得,这样注册一下他们还是吃亏。
但不合作也不行,他怕如果他不和程皓合作,回头程皓要是和袁曦合作了那可怎么办。
虽然他猜测程皓正是为了避免和袁曦的拍行被迫挂钩,才找他合作。
还正想着这事情怎么开始谈,就听伊糖说:“程皓之前和我说,你和他两家拍行想合作。但你们规模大,我们规模小,要我们来外头注册一间。”
庄瑾瑜喝着水,佯装没闲着。他这次来主要是探望老婆孩子,谈合作是顺便。
伊糖说:“但我仔细想了一下,这样注册的拍行还是不够有名气,我就想着不如在这边买一家现成的,我朋友找了几天,他爸爸和许多拍行的老板都熟,目前有这么一家虽然在外伦敦,但拍行有小一百年的历史。没有过什么不好的消息,也称不上特别出名,――那个太出名我们也买不起。我觉得可以,所以想先问问你的意思,我们买了这家,改成合资的,再和你们拍行合作,你觉得是不是对你们更公平一些?”
庄瑾瑜的玻璃心“哗啦”碎一地,以前找她买几幅画都推三阻四,搞到还辞职。现在为了男朋友,买拍卖行她都跑得比兔子还快,也太欺负人了。
但伊糖误会了他的不说话,她说:“你看不上呀?也是,我也觉得才一百多年的底蕴不够,那你再等等,我找找有没有更好的。”
庄瑾瑜被刺激的心口疼,咱们整个拍卖历史才二十多年,她还嫌一百多年底蕴不够,她绝对是故意的。
他呵呵笑了两声,想用语言优势再无声挖苦一下伊糖,又一想还不行,这小“传话筒”会告状,忍了。
“一百多年就行了。”他听见自己说。
伊糖没心没肺地说:“那你能看上?能看上我们明天就去看看。”
庄瑾瑜又觉得自己掉坑里了,他们买拍行,干吗要他去跑腿?
又一想,哦,程皓没空来,伊糖半懂国内那套,所以要他帮忙,这样以后有事他还得关照,因为他帮着挑的
他抬头看了看周围的客人,豪华水晶吊灯,哥特式的奢华,难怪请他来这么好的餐厅,这饭可真难吃呀。
买拍行的时候他更受刺激,拍行是伊糖买的。她把那间在自己这里“挣”得七百万买的房子,抵押给银行,借钱买了这新的拍行,她和程皓合伙了。
这俩人还真是明着合伙在欺负他
庄瑾瑜彻底没脾气了。
过了一个月,拍卖行手续办得差不多的时候,李英那边忽然爆出一个大消息。
他的背景被挖了出来大做文章。
贴着他们今年才上的重点工程,首先爆料是一家外媒,说李英家原来大有来头,他家与亲戚纵横港台经商,他在本地的项目都是都是掩人耳目,成为某些高层,空手套白狼的工具,而且,那些外媒还透露,他的背后涉及政府高层,并且贴出公开资料加以证实,在那些可以查到的公开资料中,他父亲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刚刚改革开放的时候,经营国货贸易,更是趁机做了香港永久居民,李英根本没有内地户口。李英也是拿香港护照,在那个时候能拿到香港护照,都是有强大背景的,
又说李英父亲本来背景不够,全仰仗李英娶了背景强大的妻子,依靠妻子家的背景才有了现在的风光。
但是他却扔下在香港的妻子,独自在内地,并且开了这个闲庭私苑,虽然没有明着说他在闲庭私苑做什么,但是两件事情放在一起,不免给人一个荒诞的形象。
这男人利用老婆发家,却把老婆扔一边,自己在国内弄个销金窟,保持了单身的自由。
李英勃然大怒,对高助理说:“给你一个星期,你自己去找,或者发动别人去找,找不到岑遇安,你们全都辞职。”
从第一天出事开始,人手就不断扩张,全是高助理全权负责。
人越招越多,摊子越摊越大,该找的人却不断和他们证明着,世界才是真的大。
高助理说:“我马上就飞,我让他们在那边又找了私家侦探,这次不是华人,是老外。当务之急,还得处理这些外媒,看看到底是什么背景。”
“出律师信,告他们!”李英说:“这是已经不要底线了。”
“一定要告吗?这样只会弄得更大,他们巴不得呢。”
“告!”李英的语气决绝,每一个字都像要活剐了对方:“ 他们怎么说我都可以,但说我太太,要他们付出代价!”
高助理找了当地最著名的律师行去执行这件事,谁知道律师函都没出,网上就多了一份他们公司的财务状况报告。
在李英早几年成立的某个国际基金公司里面,有30亿投资去向不明,这些东西一般人都看不懂,但是只要是丑.闻,洗.钱,都足以吸引大家的眼球,也不管真假。
钱.权.交.易,桃.色.淫.窝,无良骗地的地产商,李英可以说一时间直接变“网红”了。
大家都变了侦探,事情被分析出各种真相,键盘侠从各种亘古未闻的角度可以找出新意,不断给李英脑补上更确实的证据,不懂分析流派的网友,就是纯粹骂李英,骂得恨不能他出门被车压死,好像他盖了很多偷工减料的楼盘,都坑了那些网友,以及他们的亲戚朋友,甚至他们家隔壁菜市场卖菜的。
李英生平第一次晚上气得睡不着觉。
让全家人不许上网。他做生意已经二十年,但是网络年龄很小,以前不怎么上网,除了上网看股票,现在才知道这东西的可怕,传播速度真的是病毒式的。
以前营销经理和他说过,但因为他们一向多做政府工程,不需要网络营销,他也没有注意过。
负面情绪需要宣泄,他又是领导,不可以随便展示脾气和无知,就把好控制的肖扬叫来,和肖扬抱怨了一场。
领导首次重点不明地说了一小时,肖扬才算听明白,老板就想表达一句话――
网络这东西忒他妈可怕了!
没有被人肉到自己身上,不知道流言蜚语的恐怖。
肖扬觉得不是自己错觉,李英都长白头发了。
他去茶水间给李英倒咖啡的时候,忍不住给程皓打了一个电话,这次也没有抱什么希望,只是像以前一样,遇上困难找程浩是一种习惯。
电话通了,他也像李英一样没重点地胡诌了起来。
无非也是互联网的可怕,隔着屏幕都是不认识的人,和自己也没关系的事情,大家怎么乱骂人没有修养。
程皓听了一会,说道:“岑遇安的事情我找到证据了,你们老板要不要?”
肖扬手里的杯子掉地上,一连串地说:“要,要,要,要,要。”
“我现在过去。”程皓挂了电话。
肖扬给李英飞快转述了这通电话,然后李英也不淡定了,虽然还是故作镇定让他下楼去接人,并且说:“别怠慢了你朋友。”但细微的动作还是表明他有过度期待引发的紧张。
肖扬下楼后,李英就左右走来走去。有点岑遇安的黑料也好,起码有个反击的点。
大约过了半小时,秘书进来告诉李英,人已经被肖扬带进电梯了。
他算了一下从葆皓过来的时间,得知程皓没有拿架子。
略心安。
秘书刚出去,肖扬推开门,引着人进来。
这是李英第一次和程皓碰面,一见人,他心里就叹气了,肖扬好,但比这位,确实还差着火候。
长相是中式的冷俊硬朗,稳重,像他看过调查报告里的人,做的事情和人的感觉一样。
大家客套了几句,秘书送进来李英私藏招待贵客的茶,程皓是古玩圈的人,懂这些细节,李英不敢怠慢。
程皓掏出了几本图录,放在桌上说:“时间有限,我大概找了一下,这些是全国一些拍行的成交记录,里面我把岑遇安这两年上拍过的东西全都圈了出来,大概有二十几件。”
李英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肖扬却因为是内行,已经想明白了一些,可又不大确定。
程皓说:“去年我帮岑遇安看过东西,所以他有什么东西我都知道。他当时找我买字画,是因为字画他不懂,手里也没东西。但不妨碍他手上别的东西,持续上拍,给别人送礼。”
“你是说!”肖扬一下站了起来:“你说这些东西他用来上拍,是为了给别人送礼?”
程皓说:“ 他谨慎,都是外地拍行拍出去的东西。”
肖扬久久一句话说不出,压着无法言说的激动,对李英解释道:“送钱行.贿太明显,所以他把东西送到拍卖行,让对方低价买走,或者把假东西直接送人,让人送到指定的拍行,他们再高价拍回来,等于把钱给了对方。不论送东西还是送钱,都可以。”
李英点点头,他当然知道假拍行.贿的方法,但他好奇的是程皓怎么能想到从这个方向去查。
他看着程皓说:“你介意我问问,你怎么能想到他在外地拍行做这些事情的?既然你说隐秘,那我不妨告诉你,确实很隐秘,因为我的人都没有人查到。”
程皓极清淡地笑了笑,说:“他去年找过我们拍行麻烦,我去过他那里。当时他有意显摆收藏,东西都拿给我看。从几十万,几百万,上千万的都有。我当时看出很多东西不对,就给他介绍了一个外地的鉴赏专家,他确实还去了。我当时以为他是打眼。可后来,我觉得越来越不对劲――他那么精明,怎么会大价钱攒这么多赝品?”
李英接口道:“那么他留赝品,就是这赝品对他有用。”
程皓点头说:“而且所谓高昂的成交价,也可以全是对外的假象。他说几百几十万收的东西,不也就是靠他说而已。――所以我断定那些东西都是他用来送礼的。”
李英点头,心里深深地震惊了,全国那么多拍行,每家专场几百件东西,一年好几场,这样搜索也相当于大海捞针。
这记忆力和心机,这思路
程皓说:“他要名正言顺不让人怀疑,就得上正经拍卖,上图录。所以我在图录上找,顺着这图录,具体什么人送拍,什么人拍下,顺藤摸瓜,不过后面牵扯的事情比较多,有些人”
李英惊讶地瞪大眼睛:“你是说,你已经查了出来,他这些东西都是送给谁了?”
程皓说:“一部分而已。”
一部分也够了呀!
李英连忙翻开图录,藏品旁边写着极好看的字,都是谁拍下,大概送给谁。
那黑色的笔迹,潇洒飘逸,隐含神采,他不懂书法,也知是好字。如今这一笔笔好字,圈下的成交纪录,如同雪中送炭,出其不意来到他手边,他已经很少会感激,这一刻却几乎感激到,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
程皓给的东西令李英激动又紧张, 岑遇安和他背后很多人脉是叠加的, 他认识的人,有可能是认识收了岑遇安好处的人……人脉就是这么浅显的错综复杂。
他大约看了一下, 发现这东西明显是尽量筛选过的,也无暇想程皓是不是没有拿出来全部的。送走程皓, 他就匆匆离开了公司, 找人商量去了。
肖扬应付完一切, 回到办公室就站在了那里, 只觉浑身冰凉, 三九天不穿衣服站在外头,被冻到透心凉大概就是这种情况。也不知站了多久,直到走廊远处隐隐传来吸尘器的声音,已经下班, 打扫卫生的开始大张旗鼓搞卫生。
肖扬像死了好久缓过来半口气……
程皓呀程皓
他真是没有想到。
要不是那天在葆皓,他看到程皓顺手扔到纸箱里的图录, 他也想不到,其实程皓肯定是早有打算。
从去年到今年, 伊糖一次次因为他吃亏, 他肯定气得恨不得把岑遇安抽筋了, 但竟然什么都没做。现在看来,都是因为对方太过强大,不敢轻易有所举动而已,但那仇,肯定是一分一秒也没忘。
现在东西给李英, 那图录背后和岑遇安错综复杂的关系,连李英都头疼。<b他抽了口烟,摇头,这事情不对,一个更可怕的念头浮上心头。
他拿起电话,拨了个号,夹着烟的手,轻夹着电话放在耳边,故意轻盈的动作提醒自己冷静,也许不会是那样。
电话通了,他对那边说:“刘绍辉,你之前给李先生说,你猜岑遇安是听人说李哥要收拾他,所以他先下手为强。这话是你是凭空猜测的,还是根据什么事情猜测的我听人说过一句,说是那个帮他收地的阿生从外头收到消息,李先生想吞了鼎盛集团。但这怎么可能,老板的事情外头又没有人知道。”
肖扬挂了电话,心里,后背,哇凉哇凉的。
别人也许不知道,程皓知道。
他闭着眼,强迫自己冷静,理智,最好把从没有过的睿智都发挥出来。
他找了家酒吧,给伊威打了个电话,把伊威叫了出来。
王矫走了,伊糖走了,现在可以说话的人,竟然只有伊威。
酒吧里人不多,放着故作格调的音乐,低俗的装饰,不伦不类的风格。也许因为生意实在不好,所以也不管客人抽烟。
肖扬坐在吧台旁,一根一根吸着烟。
可以戒烟的心情离他是越来越远。
卖啤酒的小妹在他左右晃,打量他的眼神充满各种兴趣,他烦的恨不能让人滚。
门响了,上面风铃一阵叮铃。
伊威来了,搭着他的肩膀叫啤酒,顺便拎起他的瓶子看了看:“你这第几瓶了?”
肖扬伸出两只手指搭在吧台上。
“那你怎么没精打采好像喝高了一样?”
肖扬一口干了,又抬手叫了瓶,啤酒放在杯垫上推到他面前,他和伊威碰了下说:“程皓拿着一沓图录今天去了我们公司,那上面有这两年,岑遇安托人辗转出手的大部分东西。程皓都找了出来,并且知道大多数东西都送给了谁。”
“怎么了?”伊威仰头喝酒,神色波澜不惊,代表他已经知道了。
他说:“岑遇安财雄势大,不用这个办法,我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肖扬转向他:“这么说你知道?”
“知道什么”伊威反问他。
肖扬疑惑地看着伊威,伊威如果知道,绝对不可能瞒着他,这么大的事情。
他紧盯这伊威说:“程皓故意放出消息给岑遇安,说李英要收拾他,然后逼得岑遇安不得不对李英先出手,这事你知不知道?”
伊威一口啤酒狂喷出来。
肖扬看着他狼狈地找人要餐巾纸,顾不得擦干净自己和周围狼狈的酒水,看着自己问:“你别开玩笑,这事情可不能开玩笑。”
肖扬苦笑道:“我在李英身边,如果真出问题,李英先找谁的麻烦。”
“我不信。”伊威的瓶子放在嘴边,眼睛瞪得老大毫无焦距,过了会还是说:“……你凭什么这么说?”
肖扬抽了两口烟,说道:“我听刘绍辉说的,有人给岑遇安放出风声,说李英要对付他。岑遇安为了自保,不得不先出手。――我也希望自己想错了,如果是真的,这样算计李英的,程皓可是第一人。”
伊威拧着眉头,夹着烟,连着抽了几口,他说:“我给程皓打电话。”
“还打什么。”肖扬抓起吧台的香烟:“我要去问他。”
“那走,他在以前的家。”
俩人驱车往程皓家的老房子去。
程皓在家,这老房子从买了回来,一直收拾的很慢,伊糖也不在,他一个人要忙拍行的事情,周末才有空装修一点,伊糖做的变动不多,但程皓格外挑剔。
女朋友没有在的思念,好像都变成给她攒家当,外加搭窝了。
肖扬在客厅里,程皓正挽着袖子,在给客厅挂画,面前有画好的图纸,他只需要在完全换过墙纸的墙上,挂上画就行。
这是伊糖今年才融合中西画的“喜上眉梢”。
流行艺术的画法,喜鹊踏在梅花枝上,搞笑的是树上还蹲着一只闭着眼在打盹的小猫头鹰。
喜鹊好像被猫头鹰吓坏了,样子还有点呆。
伊威说:“这喜鹊,怎么看着像你们那动不动就假死的鸟。”
阳台的鸟笼扑腾了几下。
伊威咦了一声,走过去,看到伊糖的胖鸟竟然没有昏昏欲睡,他伸手逗了逗,就听肖扬说:“程皓,外面有人说,岑遇安听说李英要收拾他,所以铤而走险。李英要吞并岑遇安的消息,是你放出去的吗?”
伊威的手停住,心都停了下。
就听程皓说:“没错。”
伊威转头看向程皓,夜晚七点的时间,房间里灯火通明,为了照顾他妹妹的审美,新换的灯光柔和静美,他看着那边的程皓,他黑衬衫挽着袖子,像站在他们永远无法触及的高处。
他做事,他们永远看不懂。
他说话,该坦荡的时候,永远也是这么坦荡。
不等肖扬说话,他先一步说道:“这还得了,如果让李英知道咱们这样算计他,他能放过咱们?”
程皓看向他,眼神冷漠,没有透露出对他这句话的谅解之意,伊威莫名心虚,那眼神好像自己做错事了,但他觉自己没错,自己是为了避免兄弟反目才故意这么说,怎么程皓不理解?
程皓说:“他不会找事,那东西给了他一半,另一半岑遇安送礼的名单,拐着弯和他也能搭上关系。他不知道我手上到底有什么,怎么会和我翻脸。那东西也不可能透露给他,除非弄死我。”
伊威:“……”
这么狠的话,他从来没有听程皓说过。
他不敢问,这是程皓和岑遇安的私人恩怨,还是因为为了替伊糖报仇。
还没想完,就听程皓说:“这事你不应该来问我。岑遇安仗着自己有几个臭钱,只是糖糖就被抢了两次。就算你猜测到这后面有事,也该烂到肚子里,竟然还来这里问我,你怎么想的?”
伊威顿时被训得无言以对,磕巴着:“……我,我一时没想到,关心则乱了。”
显然关心则乱是有用的词,程皓放过了他,看向肖扬:“还有你,岑遇安的事情,我根本没有别的选择,我手里一直有他行贿的证据,但是找不到可以动他的人。李英这事情,我不可能把东西随随便便给他,除非确定他和岑遇安是真的翻脸,不然回头他们俩发现彼此动不了对方,就会推出我们,那么腹背受敌的事情,你是我,你敢干?”
肖扬看着他,完全说不出话。
之前只想着后面的危险,却忽略了,其实他们别无选择。
大家都说过要给伊糖报仇,她为了他们拍行,为了程皓,为了自己一次次受伤。可是报仇只是一句空话,面对比自己强大到无法衡量的对手,他们怎么报仇?
只是把“报仇”变成一个责任,硬分配给程皓吗?
像当年的债务一般。
可程皓至始至终什么都没说,扛了。
无论是债务,还是仇恨。
那么程皓想尽办法报仇,自己又凭什么来指责他的“不择手段”。更有什么立场埋怨,他这样也许会把自己置于危险。
为了灭掉岑遇安这个后患,程皓自己显然都豁了出去,什么都不再在乎。
何况里面还有自己的仇恨,没有自己,岑予微不会对付糖糖。
屋里寂静,压抑地死静,三个人都在对兄弟的了解,对过去的悔恨,对这件事的别无选择中轮回了一转。
伊威掏出烟,给程皓和肖扬一人发了一支,说:“程皓说的对,这事情没有选,岑遇安是疯狗,他要不是遇上李英想吞并他,他现在得空,肯定还随随便便扔出点钱,害得咱们团团转呢。”
肖扬接过烟,一屁股坐进沙发里,自己点了火,闷头抽烟。
岑遇安那种有钱人,可不是随便扔点钱,他们就生不如死。人家对他们,根本连对付都称不上,那一直都是单方面的欺负。
他抽着烟,有点眼湿,他之前是怎么想的,还想给那个人做女婿。
他捂着眼睛,悔恨地恨不能把过去的自己打一顿。
伊威看着他的样子,不忍心道:“算了,这事情说开就好。咱们一直说报仇,如果不是这样趁着他们打架,咱们坐收渔翁之利,那猴年马月才能报仇……”
他没说完,就发现旁边程皓眼神冷飕飕的。
他看向程皓,被那眼神中的不悦弄得心里没底:“怎么了?”
程皓说:“那坐收渔翁之利的话,你在外头漏出去一句,咱们就真的腹背受敌了。”
伊威呐呐地说:“……你没听出来,我只想变相夸奖你而已。”
程皓:“……”
伊威说:“可李英也不笨呀,他万一猜到,他不明着动手,万一也像岑遇安一样,背后给咱们使绊子怎么样,他会难为肖扬吗?”
程皓抽了口烟,把烟掐了说:“不会,他留着肖扬有用。我知道他要干什么,咱们都没事。”
伊威夹着烟看着他,手上的烟灰越攒越多。肖扬也看着他,程皓却拿着手机发短信,好像根本没发现,他们俩在等着。
伊威反应过来,这是罚他们俩的冒失。
和以前一样。
他笑了笑,心里,竟然,还有点高兴/>
伊威心里的高兴还没展开, 就见肖扬站了起来:“那我先走了, 这事情就这样吧。”
程皓靠在沙发里,手里的手机慢慢放下, 他抬头看着肖扬,眼神堆满平静的失望, 好像早已料到。
伊威懵懵地看着肖扬, 还是, 不能像以前一样吗?
肖扬拿了车钥匙走, 他连忙跟上, 对程皓说:“我去……”劝劝他,三个字,咽进喉咙里。
下了楼,夏日的夜晚, 夜风都是暖的。
“肖扬。”伊威上前几步,抓住怒气冲冲快步而行的肖扬。
肖扬转头看着他, “你想说什么?”<br伊威被这一句话都问卡壳了,那么凶的样子, 他缓了缓, 说道:“我之前……也觉得自己能找到自己的事业, 干现在这行挺好,可我觉得,人活着,还应该追点别的东西是不是?”
肖扬说:“那是你现在有钱了。”
伊威说:“是!我现在比以前是有钱了,再也不用担心下个月没饭吃, 不用担心居无定所,不用担心生个大病没钱去医院,喜欢的女人,也不会因为没钱不敢去喜欢。”
肖扬没说话。
伊威说:“都是因为你,你提携了我多少,我心里都知道。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追下来给你说这些话,咱们还像以前一样好不好,程皓没有对不起咱们,你忘了咱们以前多好。以前不觉得,你现在看外头,有一个你可以说真话的朋友吗?”
风吹着花园里的树,隐隐花香飘过来,好像什么都很美好,只差一个未完成的心愿。
伊威满怀希望看着肖扬:“肖扬,你真的,――不怀念咱们以前的日子吗?”
肖扬面无表情看着他说:“你有钱了,所以觉得钱已经不重要,又想要友情。而我由始至终连钱也不想要,我只是有一瞬间鬼迷心窍,就失去了我爱的人。想回到从前容易,你让程皓把糖糖还给我,我干什么都愿意。”
伊威震惊地看着他。
肖扬说:“你知道我没有说假话,我做的所有事,都是想把不小心失去的东西找回来而已。你问问你自己,如果和袁曦分开了,你会怎么样?”
伊威:“……”
有高中生模样的男生骑自行车带着女朋友从旁边呼啸过去,女孩坐在男孩的车前梁上,手里拿着东西在吃。
肖扬追着看了一会,扭头大步而去,一眼都未再看伊威。
伊威被扔在程皓家楼下,他知道,肖扬以前总那样骑车带着伊糖周围去……他们都向前走了,而肖扬一个人,被不小心留在了过去。
他无精打采往楼上去,走了几步,他又停住,实在没勇气面对程皓,他摸了摸口袋,还好手机在。
他往大门外走,不敢问自己,如果自己失去了袁曦,会怎么样?也不敢去问自己,如果这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爱人和兄弟,自己选哪一个。
他坐了出租车去袁曦家找她,他没有钥匙,路上也没打电话,只是心里憋着劲,到了袁曦家门口,袁曦家客厅灯没开。
他有点失望,拿出手机,响了好久才通,对面异常安静,袁曦声音传过来:“喂――”
伊威说:“……你在哪儿呢在家,怎么了?”
伊威抬头看了看黑漆的窗,还有邻居家的通火通明。
怒声道:“你他妈哪儿在家呢?我在你家楼底下。”
对面空了一会,袁曦说:“……你上来吧,我给你开门。”
伊威蹬蹬蹬冲上楼,电梯慢得他想踢几脚,出了电梯,袁曦家的门就开了。他两步冲进去,看到袁曦穿着浴袍,脖子上还带着泡泡浴的白色泡泡,她系着腰上带子说:“你怎么了?我在里面洗澡呢。”
伊威伸手抱住她,一脚踹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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