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14)(1/2)
窗,风呼呼灌进来,天不知何时下了雨,还不小,他顺着落雨往下一看,黑漆漆的夜,这屋子周围的灯只亮到暧昧程度,离亮堂很远。二楼,天花高,所以像三楼那么高。
这跳下去不知道会不会摔断腿?
他左右为难在屋里团团转,不敢直接走出去,关键不知道这地方他们到底在怎么弄,他怕走大门出去万一碰上李英,强迫他去群戏怎么办?
选来选去,还是选跳楼更现实。
他复走到窗前,视线顺着这仿欧洲别墅的墙面一路看上去,监控正转向另一个方向。
像风扇一样正准备调头回来。
他闪回窗帘后。
心里算着秒数,他数了十下,看出去,摄像头刚刚转开。
洗手间里水声哗哗。
又隐约已经停了。
他合上窗帘,静静等着。
心里想到程皓,这倒霉事如果摊上程皓,程皓肯定也是选这条路。
他给自己壮了胆,一拉开窗帘,风和雨水灌进来,他抬脚皮鞋踩上窗台,看了眼刚转开的摄像头,毫不犹豫跳了下去。
“咚――”一声,他落在后园的草地上,腿骨震得发麻,身上瞬间湿了。
“妈的皮鞋没减震。”更多的疼痛袭来,他抵不住侧躺在草地上,抱着腿好一会想骂娘,生怕骨头断了。
雨水落下来,他身上滚上了泥,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伸了伸腿,好像还好。
他也不敢多耽误,环境不给机会,这下面不知道监控在什么位置,他爬起来走了几步,发现好像没骨折,赶紧一瘸一拐往停车场跑去。
上了车,他黑着头开车就跑。
他管不了那么多,李英明天发火就发火吧。大不了明天早上再溜回来。
他只想着,赵总今天那话,糖糖回头知道,他可再都说不清了/>
卡拉OK,大家很少来这里打发时间,袁曦每天要在公司拿着架子,庄瑾瑜和老婆有约定,所以他们几个都是不常出来消遣的人,以前关系也没有多近。
现在倒好像还好些。
艾卓今天有事白天没来,晚上才过来。这会和伊糖坐在一起。
程皓和庄瑾瑜坐着。
伊威问袁曦想坐哪儿,袁曦看了看包间这头的程皓,还有坐在那边的伊糖和艾卓,她选了程皓这边坐下。
伊威一看这样不平衡,又怕伊糖生气,他去坐那边了。想着王矫等会来了再换。
袁曦和俩同行坐一起也不觉奇怪,倒是俩男士都看她。她说:“说说外地大拍行要来本地占地盘的事情吧。”她说完看着程皓:“咱们几家本地的拍行,得拧成一股劲才行。”
灯光不亮,程皓靠在沙发背上,抬头看了看抽风的位置,
然后把烟掐了。
袁曦靠近他,低声说:“你这不行呀,大家认识一场,要不要我帮帮忙。”
程皓看向她,脸上写着不明白。
袁曦往伊糖的方向看了看,伊糖正拿着麦克风,在认真地对着屏幕,给她哥陪唱,她自己不唱,给她哥啦啦啦,她让伊威唱得还是一首英文歌。
好像名字是当我六十五岁还是六十四岁。
伊糖的表情很专注,浑身还给她哥使劲。
袁曦有点奇怪,小说问:“这歌会不会是她给她哥教的。”
程皓微不可见点了点头。
袁曦一想也明白,学一两首英文歌可以装模作样。
程皓说:“现在是互联网时代了,不能用以前的思路。”
袁曦听出了里面的拒绝之意,她喝了口果汁,也觉得正常。程皓怎么可能和别人讨论心事,还有怎么追女孩。
她说道:“大概外头的真东西也不多了,这行古代艺术品现在拍出去的数量比有官方记录的数量多的多。哪里有那么多古代艺术品,伊糖说想搞当代艺术品,你们拍行有了她,这方面真的可以考虑。”
包间灯光很暗,程皓和伊糖是同方向坐着,他伸手去拿杯子的瞬间转头,才能看到她在干什么。
程皓没有回答袁总的话,不是他自尊心太强,不想依赖伊糖之类的。而是他真切觉得自己越想做什么,离目的地越远。
伊糖对他,真的不像从前了。
从拍行要重新装修开始,伊糖连问都没有问过一句,他住到哪儿?
因为时间紧迫,他找了地方搬家,伊糖甚至管都没管他会搬到了什么地方。
这种明明白白的漠视,他视而不见,一步步拉着她想变回从前,可又觉力不从心。
他拿起烟,对左右两侧的庄瑾瑜和袁曦说:“你俩先聊,我出去抽根烟。”
现在他感激还有这个事情可以当借口,让他离开那包间。这种地方他从来不喜欢来,浪费时间,要不是为了陪伊糖,或者糊口,他一年都不用来一次外头空气很好,下着大雨,到处清清凉凉的。
快要五一长假了,他努力想五一长假可以带伊糖干点什么,他知道去年五一,肖扬带伊糖出去玩了。
他抬手吸烟,觉得夹着烟的右手,有根经脉连着上臂隐隐作痛。
他的手落下,风夹着雨,落在他的脚边,打湿原本还没有湿的地界。
风雨的位置都会不停在变,何况是人的感情。
他按熄了烟头,想到前年初遇伊糖时下的那场雪。
会不会他不愿去想的,会不会那些他以为会回来的日子,再都不会回来了。
他刚想转头回头,伊糖出来了,她手里拿着手机,笑着和对面说话:“你速度快点,反正那衣帽间的位置本来就是单人间,我周一找人给他弄签证……”
她对上程皓的目光,捂着听筒说:“你在这里抽烟?”
程皓点点头,知道电话那头是艾丽,他走开两步,把烟盒又掏出来,重新抽出支烟。
伊糖在旁边说着话:“艾卓刚刚过来,我看他情绪不太好,是不是有什么事?”
程皓低头点烟,雨水飘进来,落在他脸上,他觉得这雨水有点让人喜欢。
就听伊糖低声道:“真的?”
袖子被人拉了拉,程皓侧头看伊糖。
伊糖正色看着他问:“艾卓把他爸给他用来收租的房子也抵押了,要和别人做生意?你知道吗?”
程皓说:“那天他帮我们去买拍行的房子我已经知道了,所以没有用他的名字。”
伊糖拉着他的袖子,愣了好一会不动。
然后才对电话那边说:“对不起艾丽,这事情我没有注意。因为最近我准备报一个大学语文班,里面有很多要读的书我都没有读过,还要看《诗经》,《庄子》,《山海经》那些,老师给我一个书单,我没有看完就办法上课。所以就没有留意其他的事情。”
程皓看着落雨,心又堵了,伊糖准备学这个,竟然都没有和他说。
伊糖又说了一会,她挂上电话,说道:“艾卓什么都不懂,他能做什么生意。那些房子留着收租金多好,为什么要做自己不擅长的事情。”
程皓有点冷淡地说:“每个人的追求不同,很多人做事做自己能做好的。有些人做事只做自己想做的。”
伊糖不说话。
程皓显然是前者,他只做自己能做好的,对自己很少有欲望,曾经的欲望就是创业。
伊糖自己也是。
她说:“艾卓从小到大,他都是只选择自己喜欢的,他不管要什么,父亲都会尽量满足他。他不知道,正常人对物质生活的选择也是选自己能负担的,他从来没有经历过需要放弃喜好,只以能力选择的事情,只是这样的成长代价,未免有点残忍。”
程皓说:“古玩圈里,为了收藏心头好,倾家荡产换一个赝品的又不是没有。”
伊糖伸手,冰凉的雨水落在她手上。
她说:“我进去了,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程皓按熄了烟头,跟她说:“一起进去吧。”
这是新开的一家KTV,号称本市最豪华。周末包间都满了,但走在长廊却难碰上人,地方确实大。
长廊都有四五米宽。
程皓说:“糖糖,明天周日,咱们俩出去吧。”
伊糖的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碎碎地响着。
“去哪儿?”她问。
“嗯,你想去哪儿都可以。”程皓看着她笑。
伊糖也笑了笑,说:“拍行时间那么紧,你看着他们装修,一周都熬夜,明天在家好好休息吧。后天才有精神,不用分神应付我。”
程皓的笑意淡了:“我没有应付你。”
“我说错了。”伊糖说:“我意思不用特意带我出去,我没有想去的地方。”
程皓停下脚步,看着伊糖。
伊糖也停下,回看着他。
这地方很豪华,走廊宽阔,金黄色的光,两侧壁灯映得大理石墙面,这比以前他们的居民楼办公室不知好多少的地方,程皓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伊糖没有说错什么,她不过……是看上去半点说话的兴趣都没,语气看似热情但实则客气的。
但这不是她的错。
俩人中间好像莫名其妙变成了普通关系,纵然自己拉着她说情话,那热情也回不来,当初爱意来的毫无防备。现在才知道,原来那以为天作之合的感觉,也不是无缘无故的。
“走吧。”伊糖说,她抬脚往包间走。
程皓满心不甘,伸手用力把人扯了回来,他们不应该这样。
但没想到他劲太大,伊糖高跟鞋在大理石地板上一转,被惯性拽回来直接磕着亲到他脸上!
时间仿佛都停了。
程皓完全没料到,眼睛都瞪大了。
只觉得脸上香香的,软软的。
伊糖轻轻退开,自己站好。
她看着他,刚想说话,对上程皓不可思议到惊恐的表情,她一下给笑了。
她抬手过去,擦着他的脸说:“至于吓成这样吗?”
程皓的手抬起来,拉着她的手,半天,没说出话,他拉着她的手贴在他心口。
里面的心跳又快又猛。
伊糖忽而觉得尴尬,她缩着手,却被更紧的拉住。
程皓说:“是不是我越努力,咱俩就越远,你连上学这种事情也不告诉我?”
“我是全职学生。”伊糖说:“我一辈子都会不停的学习,你又不是不知道,这还用说吗?”
“当然要。”程皓听了这话,心里微微放心,把她扯近,低声说:“……以后告诉我。”
伊糖的手被他抓在手里,他不想放,看着她,她神情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样子,她戴了耳钉,在耳边亮得惹人怜爱,身上还穿着那旗袍,领口端雅地裹着她细白的脖颈,她的指尖细细,被捏在他手里,他使劲,就可以揉碎般。
他喉咙发紧,低头,吻上被他紧握的指尖。
伊糖用力缩手,他拉着她的手吻,看着她,忽然又觉心花怒放地想笑。
伊糖有点急了,她用力缩手。
程皓说:“我知道你……”
手机响起来,在伊糖的另一只手中。
她拿起看,“小羊”两个字在屏幕上闪。
程皓放开她,她接了电话,听了几句她说到,“你也来了?”
她捂着手机对程皓说:“小羊也来了,听声音不对劲,我出去看看。”
她快步往外去,包间门开,伊威正出来,对程皓说:“庄瑾瑜和袁曦要走,我送她。”
程皓说:“肖扬来了,伊糖去门口接他了。”
伊威往外走着说:“那怎么办,你们走不走?”
程皓看伊糖已经不见了人,他说:“等会再看吧。”
外面雨落得更大,伊糖站在雨幕前的屋檐下。
大理石台阶和旁边的鲜花上都是水。
伊威说:“糖,袁总要走,我先去送她,等会回来咱们再回家。”
伊糖点头。
门童去开了车,伊威走过去开门,从里面拿出伞。
大路远方有车风驰电掣开过来。大雨里车灯亮着,照出一片雨幕。
车停了。
大家认出是肖扬的车。
肖扬打开车门下来,站在雨里看着他们这个方向,也像,只是看着伊糖。
伊糖拿过伊威手里的伞,撑开白色的长柄伞朝肖扬过去。
肖扬已经更快地跑过来,伊糖只走了两步他就过来,伊糖用伞遮住他。
肖扬满脸都是水。
他们躲回台阶之上没雨的地方。
伊糖身上没纸,用手给肖扬胡乱擦着脸上的雨水:“怎么了?你脸色怎么这么白?”
肖扬抬手抓住她的手:“那边……那边竟然安排了集体招.妓,我从楼上跳下来跑回来的。”
他的语气天真中有热烈,像急于和大人表功的孩子。
伊糖的手顿了顿,而后收回了,柔声问:“多高的楼,你怎么胡来,坐一晚上不就行了。”
“就一般三楼那样,没多高。”肖扬看着她笑,脸上的水珠闪闪发光,他说:“那怎么能坐,坐了就说不清了。你以后知道生气了怎么办。”
所有人都惊讶了。肖扬的回答,完全是下意识的回答。这人好像当初分手的时候根本不明白那是怎么回事。
别说召唤鸡鸭,分手了召唤天鹅都没人管你。
伊糖也看着他,大雨哗哗哗地落下,他一身狼狈还笑容灿烂,伊糖抬手,一脸不忍心地搂上他。
肖扬笑着半推半就地说:“我没事。我身上湿你别抱我。”
伊糖拍拍他的背说:“吓坏了吧?”
她收回手,看着自己满手泥,说不出话。
肖扬连忙用衣袖给她擦着说:“忘了,身上还有泥,下面是花园,不然还是有点高。”
伊糖看着自己的手不说话,她的神情很苦涩。
所有人看着肖扬,也觉得很苦涩,伊威抬手拍了拍程皓的肩膀说:“你等会送伊糖回家,我就不回来了。我真的看不过眼。”
他接过伊糖的伞,遮住袁总走了。
庄瑾瑜的车也到了,他站在程皓旁边,好一会,说:“从来都是折磨的聪明人,身在局中的人他自己不知道,你想开点。”
程皓:“……”
作者有话要说: 有方块屏蔽的地方给我说一下,多谢夏听音
大家去了吃宵夜, 伊威艾卓都走了。只有程皓, 伊糖,王矫和肖扬。
这是一家夜市里的酒楼, 他们以前常来, 但是从伊糖回来后, 还是第一次。
二楼角落的一个圆桌,肖扬的西装脱了, 只穿着里面白色的衬衣,前面是几碟炒菜。
那西装后背上都是泥,干了一坨坨在黑色的西装上特别明显, 昭示着主人经历过怎样的惊心动魄。
肖扬大口大口吃着米饭。
伊糖说:“你吃慢点, 晚饭也没有吃好吗?”
肖扬点头, 咽下嘴里那口说:“我都不记得吃的什么。”
程皓坐在窗口,这里开着窗口可以抽烟。不是多高档的酒楼,炒着锅气很旺的南北小炒。
“叫点酒我陪你喝。”伊糖柔声说。
肖扬毫不犹豫说:“好。”
王矫抬手,挡着鼻子笑。
然后说:“这地方也没什么好喝的酒, 要不是很冰的啤酒, 要不是白的。”
外面的雨哗哗地下,开着窗和坐在雨地里一样,这种天喝啤酒显然不适合。
肖扬放下筷子抹了把嘴说:“……旁边有24小时的超市,我去买瓶清酒,弄成热的给你喝。”
“我去。”王矫站起来,从楼梯上对老板喊了几句。
不多时老板就弄了一大瓶加热的清酒过来。
还送来几个干净的白色茶杯。王矫给大家一人倒了多半杯。
肖扬端着杯子举起来,对伊糖说:“今天的天, 喝白酒太烈,喝红酒这地方没好的,啤酒太冰。你就将就一下。”
伊糖端杯和他碰。
大家都碰了碰,肖扬仰头压惊般干了。伊糖喝了一口,程皓的杯子挨了下唇,放下就没动,对着窗口他点了烟,也不吃东西,就陪坐着。
伊糖和王矫也不饿,大家就偶尔动一下筷子,主要陪肖扬压惊。
肖扬连着吃了两碗米饭,喝了好几杯清酒,脸色才稍好。
他说:“我心里想不通,你们仨说说,他已经生意做那么大了,怎么还要这样去拉关系,今天我一直在饭桌上想,有多大的难处,需要他那样身份的人也去应酬。”
“也许不是应酬呢。”王矫说:“你别想那么多。”
这话纯粹是给肖扬递台阶,肖扬自己为了阶级攀升放弃伊糖,不过机缘巧合有了更好的高枝,还不用他出卖自己,他现在就好像忘了自己当时怎么把自己和伊糖称斤论两了。
伊糖今天倒是比较真诚,喝了一杯酒。王矫给她续上,她又喝了。
然后伊糖说:“有人呢,生而地位高贵,活成低贱。有人出身低贱,却活得自以为的高贵。这世上只要不妨碍别人,想怎么活就怎么活。”
程皓的手搭在窗外,外面有屋檐,烟跑不进来也不会湿。
听了这话才把头转回来。
王矫尽量降低存在感。
伊糖抬头喝了杯子里的清酒又说:“我们除了自己不断学习,不断去认识这个伟大的世界,没有权利去评价任何一个人。人家好或者不好,又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肖扬拿着杯子,愣愣看着她,而后靠向伊糖,很亲密地说:“所以我从来没有听你说过任何人一句不好的话。”
伊糖没什么表情地笑了笑,而后说:“我又有什么资格去评价别人呢。以前在台下,我觉得台上的模特可以这样,可以那样。等我自己第一次站在台上,我才知道紧张到脑中空白,我回看录像,还不如别人呢。那时候我就知道,只是说,每个人都能天花乱坠,但很多人评价的人生,她自己一辈子都没有真切的经历过。就像你今晚经历的事情,还有你现在平时要接触的事情。我根本不了解,又怎么好插言。”
她的杯子递过去,碰了碰肖扬的,笑着说:“不过我们是你的好朋友,你惊魂未定来找我们,我们陪着你就好。不是吗?”
她要对人好的时候,总有可爱的样子。像最初见她的时候,晶莹剔透坐在那里,得罪人都是不讨人厌烦的。
肖扬盯着她看,而后说:“我以前,从来没有听过你这样说话。”
伊糖说:“我们以前的生活太普通了,哪里需要讨论这些。”她笑着挪开视线,好像一点没有介意之前的事情。
王矫冷眼旁观,程皓始终对着窗外抽烟,偶尔回头聆听肖扬的话。
面前的清酒一口没碰。
王矫低头偷笑,肖扬真是不知道行了什么好运,当时让伊糖可以看上他,这心眼永远都不在一个层次。
伊糖拿着酒瓶给肖扬斟酒,那动作还很唯美。好像她练过。
王矫仔细想,他们在一起那么久,他真没见伊糖干过这种事情,不过又想,也许人家俩人好的时候,在家总这样。
就听伊糖问:“你确定这样跑掉没有事吗?他到底会纵容到你哪一步,你心里有数吗?”她拧着眉头,迟疑地看着肖扬,好像心里有千言万语要嘱咐,可是又不惯和人说太多。
这一点她其实和程皓很像,很少和人解释,王矫觉得,也许在伊糖曾经经历的世界里,自食其力,光说没用,已经是深入骨髓的认识了。
肖扬想了会,然后说:“我也不知道。还是先吃饭,等他明天早上给我打电话。大不了炒我,以前我担心他不给你哥你爸回款,现在给你哥好歹回款了一部分,如果他再反悔……”他对着伊糖笑说:“你和你哥不生我的气就行。”
伊糖无言以对地看着他。
王矫瞅了眼程皓,外面的雨一直不停,他觉得和程皓的心情估计都一样,被这从天而降的事情能郁闷死,他说:“肖扬,饭也吃得差不多,我陪你回去聊算了,伊糖不熬夜。”
“雨这么大。再坐一会吧。”肖扬看着外头说。
他的视线特意在窗口的程皓那里停留片刻,以前吃饭的时候,程皓也常常坐在那里。
王矫说:“这雨再坐也不会小。”
伊糖打了个哈欠,她忙抬手捂上。
王矫说:“你看伊糖都困了,拍行今天开业,伊糖早上六点就起来,等花店的人来布置。一直忙到这会。”
肖扬站起来:“那走吧,我送伊糖回去。”
“你喝酒了,怎么开车。”王矫说:“咱俩多坐一会,等会找代驾就行。”
肖扬讪讪地,不舍地看着伊糖。
伊糖说:“你多吃点东西,和王矫聊聊,他明天没事。”她站起来整理着手袋的带子,好像在找事情做,却是等着。
程皓按熄了烟,拿了车钥匙起来,站了会,还是对肖扬说:“那地方不适合你,如果李英难为你,你考虑一下自己在他公司的分量,和他说清楚你的底线,趁着大家没有大的利益纠葛,他可以适当安排和你的距离。你别等到最后,知道了人家公司核心的事情,再想抽身就迟了。”
肖扬连忙点头,站起来说:“你这样说我明白了,他今天应该也是试探我。我回头告诉他。”
程皓说:“人在承受范围之外的位置就会身不由己,你也别心存侥幸,觉得有时候他能护着你,真的有些事情上,我看他也许是连自己也护不住的。”
肖扬盯着程皓好一会没说话,好像在想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过了好一会,他说:“行,我知道了。”
程皓示意伊糖先行。
伊糖对肖扬说:“等到家我给你电话。”
肖扬点头。
伊糖叹着气和他擦肩而过。
程皓和伊糖从夜市酒楼出来,俩人一前一后。
雨很大,这里没有人帮忙把车送过来。
他们的车停在路边,伊糖什么也没说,先一步冲到雨里,程皓伸手都没拉住她。
他也忙跟上去,比伊糖更快跑到车旁,他拉开车门让伊糖上车。
几步路,衣服都淋湿了。
四月天,雨下得像深秋那么寒凉。
俩人心里都有不痛快,一路上就没有说话。
车到了伊糖家楼下,住户都回来,停车位都满了,伊糖没有车位,他们的车绕了两圈,瓢泼大雨影响了视线。
一时找不到可以就近停的地方。
伊糖在第三圈的时候指着门口说:“就停在楼口,我自己进去吧。”
“我送你。”程皓说:“进楼里面也有不安全因素。”
态度很强硬。
伊糖瞪他,而后说:“那就停大门口有位置的地方。”
那地方离家远,如果停下俩人都得淋湿,程皓依言找地方停了车,他拉下手闸说:“等我一下。”他去后面找伞。
车里小灯亮着,伊糖坐了几秒,心火烧得她多一秒也不想坐,拉开车门下了车。
甩上车门,她自己向家里跑去。
程皓连忙合上车后盖,手里还拿着手电,手里拿着没来得及撑开的伞。
他锁了车几步跟上去。
伊糖个子高,高跟鞋雨里跑得也快,好像一贯隐藏了速度。
程皓追上的时候,她已经跑进了楼门口,要不是程皓速度快,会被电子锁关在大门外。
他手里的伞变得多余而滑稽。
俩人沉默不语进了电梯,从外面带进电梯里一段不合时宜的水痕。
伊糖浑身湿透,靠在电梯玻璃上,看着上升的数字,眼神渐渐变得想打人。
灯光明亮,照着他们俩人满身狼狈。
程皓问:“钥匙呢?”
伊糖浑身湿哒哒在包里掏,门口是密码,进屋子还是要门卡。
她掏出门卡,电梯门开,她带着一串水滴走向家门口。
心里的烦闷憋屈简直难以描述。
她开了门,手提袋直接砸在地上,气鼓鼓地往卧室走去。
程皓意外地看着门口地上的手袋。
卧室灯亮了。
他收回目光,慢慢关上门,该生气的是他吧。
他把那手袋捡起来,放在鞋柜上,走向卧室,一路上开了落地灯,壁灯,走到伊糖的卧室。
她正浑身湿透地坐在床边,像和谁赌气。
他都要气笑了。
但还是走到浴室,开了灯,在里面左右看看,找到浴巾出来,抖开披在她身上。
伊糖坐着不动,那样子乌云密布。
他说:“起来,去洗澡。”<br伊糖大力喘息了几下,站起来,狠狠推了他一把。扯下身上的浴巾砸向他,钻洗手间洗澡去了。
程皓脱下西装,那西装还在滴水呢,他走到外头,挂在了客卫里面。
伊糖的手机响,他走到卧室去接,电话响的太久,换成他的手机响。他拿起来看,是肖扬打来的。
他喘了口气,按了接听说:“嗯,刚回来。――伊糖淋了雨去洗澡了。”
说了几句挂上,他去厨房找到热水壶,把矿泉水倒进去,一杯水没有烧开,手机又响了。
话说到一半,伊糖擦着头发出来,站在浴室门口,穿着白浴袍。
程皓挪开目光,对对面说:“行,我知道了。”
他挂了电话说:“接了两个电话,一个是肖扬的,一个是你哥的。你哥说他晚上不回来了。”
伊糖对着梳妆台涂面霜,从镜子里瞪着他。
程皓被看得如锋芒在背。也有点生气说道:“适可而止。”
伊糖站起来,愤怒地看着他。
程皓说:“你瞪着我干什么?有些事情发生就发生了,他就是那性格,你第一天回来他和别人打台球的时候你就该知道。面子薄,耳根也软,经不住周围人鼓动。自己又没经过事,做那决定自以为成熟。但当时他自己根本法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心里也清楚吗?和我发火有什么用。”
伊糖拿个枕头扔他。
程皓没想到伊糖会有这野蛮样,也没挡,枕头没准头地掉在一边。
伊糖说:“要不是你,要不是你……”她伸着两只手,“你知道左手的我和自己说,我是成年人,我见多了这种为了名利迷失自己的人,我应该原谅他,就是个小孩,什么都不懂,我和他计较什么。可另一只手……”她愤怒地抬起右手:“可这只手就在一直告诉我,我多傻,我多笨,我多愚蠢。”
她又拿一个枕头砸向程皓:“都怪你!”
程皓站在门口,只觉头晕眼花。
他捡起地上落的枕头,给伊糖放在贵妃椅上,而后说:“你早点休息。”
他走到客卫,抽下自己湿哒哒的西装,夺门而走。
第二天,他没有给伊糖打电话,纵然冲到雨里实在淋了一场,他心里的火气也没有降下去。
觉得伊糖太不讲理了!
不过还是安慰自己,伊糖一定是感激肖扬之前帮他们公司,因为肖扬的内部关系,让他免于踩了一个大坑,虽然那坑他也未必会踩。
还有她也一定感激肖扬给伊威工程和她没有感情的那个父亲。
随即……他又想到伊糖的可怜。
她从小一个亲人都没,肖扬的父母对她那么好,她心里一定曾经也暗自期许过,可以和他们永远在一起。她见肖扬肯定心里也难受,但偏偏肖扬也理解不了,还觉得那事情已经该翻篇了。
这样一想,他也觉得,自己和肖扬计较有什么意思。
他不是和自己说过,以后都会多体谅,多迁就伊糖的吗?
周一他调整好心情到了公司,却听王矫说“伊糖请假去英国了。你知道吧?”
程皓瞬间阵亡般空了几秒问:“什么?”
王矫吃着早餐说:“你又惹她了吧,干嘛不抓紧机会,那晚上伊糖故意让肖扬喝酒,不就是为了肖扬最后不能送她。她心里还是和你近,你干嘛不抓紧机会?”
程皓惊讶地看着王矫:“……”
太吃醋没有注意他怎么说。
王矫说:“肖扬才挽救你买了块烂地方,在情在理,你都得招待他,伊糖也是帮你,只凭肖扬对她做的那事情,她肯定就不会再对肖扬有什么,但因为肖扬对你好,她珍惜咱们几个的关系,所以还愿意给他个好脸,说两句心里话,你看昨天要不是肖扬狼狈,伊糖连句真话都不想和他说,他俩好的时候肯定也没说过。”
程皓心跳狂乱,那晚上太生气,其实他都不记得细节。
她说了什么?
也许想说的并不是表面的意思!
她说“都怪他!”也许只是太生气想他哄哄她
这一瞬程皓觉得自己也是情商出了点问题。
他拿起手机说:“你帮我订张去英国的机票,越快越好。”
他自己拨打伊糖的手机号,却是不通。拉开抽屉,找到伊糖英国的号,拨过去,还是不通。
挂上手机,他揉了揉额头,觉得头很疼。
王矫拿着手机等票务中心的熟人接电话,一边问:“你有她在那边的地址?”
程皓说:“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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