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三合一）（1/2）

时奕闻言皱眉, “妈你这话什么意思？”

满园的栀子花香, 在爬满了爬山虎, 又在槐树遮挡下的‘登来峰大饭店’的大门外，石板灰的六边形水泥砖铺满前院, 避开大门的大片空地, 是一片花田――月季花，一串红，玫瑰……分区栽种, 院子四周是用石板灰的方砖摞起的矮墙，墙角放着盆栽。

大太阳地下, 地板都被烤的滚烫，时奕一家站在大树阴下, 头顶的知了鸣叫不停。

温君怡眉眼间一贯的温意褪去, 难得严厉：“这个女生是不是一开始就和你表白了，这次又为了吸引你的注意力，所以故意这样的？”这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连自己生命都不爱惜的女孩子，她是绝对不允许和自家儿子有过多交集的。

“妈你听谁瞎说的？”时奕眉头皱的更深。

“行了, 先去吃饭吧。”时奕的爸爸时正声出来打圆场, 说完拍拍自己儿子的肩膀, 朝他比个手势，时奕无奈的点点头，看着老爸揽过老妈肩膀，一边开导一边悄悄往饭店门口那边移动小君我知道你的担心, 可你也不能听风就是雨，咱家儿子的眼力你还不信？也不看看是谁生的儿子，你说是不？”时正声很会哄老婆，既不大男子主义的指责，也不摆大道理。

温君怡本身是温和的人，自然不会不明理，只是遇到关乎家人的事情，难免急躁几分。现在被老公这么一说，气也消了大半，可心里还是横着点儿什么，神色依然不虞，刚要开口，那边已经有一个很热情的声音响起：“是时奕的家长吧？”

裴允一家停了车后，也到了饭店门口。一家三口走在烈日下，靳如惠洋溢着热情的笑容，还没走到跟前，就已经开口了。

毕竟人家可是救了她女儿。

“哎是。你们是裴允的家长吧？”时正声见自己老婆只是礼貌客气的笑笑，却并不打算出声打个招呼，知道她心里还有疙瘩，只好主动招呼道。

饭店门口的迎宾服务生已经推开门，恭敬的站在两边等他们进去了。

“是，走走走，咱别搁这儿站着，里面坐，里面坐。”裴晋海作了个请的手势，请他们先走，边走边说，“嗨呀，这次可真是谢谢你家小子了，真是多亏了他呀，小伙儿长得也是一表人才，家庭教育好啊！”裴晋海言语里都是赞赏感激。

“哈哈都是举手之劳，过奖了……”时正声也笑着摆手。

时奕和裴允跟在大人后面走过走廊，脚踩在深棕色的地毯上寂静无声，连他们说话的余音都被吸走很多，走廊旁边的墙上挂着裱起的油画或者各地风景。

“您好，这边请。”年轻的服务生在前面引路。

这样的场面，时奕和裴允俩多少有点尴尬。再加上裴允发现，时奕的妈妈时不时还回头看她一眼，虽然是礼貌客气的样子，但她并不觉得是善意的。

更能证明这一点的，是时奕妈妈面对她妈妈的寒暄，只限于礼貌而并不见得太过热络。

这是怎么回事……裴允目光看着脚下的地毯，前面的人走过都会留下一个浅浅的脚印，但是很快就消失了。

她一边走神，一边对时奕妈妈的态度感到费解。难道说他妈妈对于自己儿子下水救人这件事情并不满意吗？……其实也可以理解，毕竟见义勇为也是有一定的风险，不想让自己儿子冒险，这样的心思放在一个母亲身上很正常。

但是即便道理是这样，裴允还是难免有些小泄气。

“你没事了吧？”裴允听到耳边的声音，转头看他。时奕依然目视前方，语气平淡却带着关心，好像并没有察觉到裴允的情绪变化。

走廊并不宽敞，但两人走一排也不会太过拥挤，但是走路摆动起来的手，却总是不小心打到彼此。

裴允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了挪。

“嗯，没事了。”裴允回过神后点点头，又说：“这次真要谢谢你了，也幸亏你没被我连累，不然我可真是……。”

“没有这么多假设，都不会发生的。”还没等裴允说完，时奕已经打断了她的话，然后……很快的握了一下她近在咫尺的手，“别担心，我妈其实很好相处，今天可能是有误会。”紧紧的握在手心，又若无其事的放开。脸上一派闲适淡定，只是不断扬起的嘴角出卖了他的内心。

早就想这么做了。

一贯沉稳清冷的声音里带上了霸道任性，时奕再次开口：“我知道你都听到了。那天。”

前面的大人们没有发现后面气氛的变化，依然是聊着。

裴允大脑停滞一两秒，脸抑制不住的想要发红发烫。

刚刚手背传来的温度和触感，还有那带着不符合时奕平日气息的霸气笃定，让她脑海里又忍不住的回想起那天游泳馆的后续>

耳边扑通一声的落水声，在她朦朦胧胧的意识下，感觉一只胳膊连带她的手臂都紧紧圈在怀里，可能是怕她挣扎吧……裴允也说不上自己当时为什么还有这个脑子去想这些。

然后那个并不健壮但是却一直都紧紧拉着她的臂膀，带着她浮出水面，视线模糊间看到水面一起一伏，拉着她的是一个不甚强壮的少年，耳边是熟悉的声音在喋喋不休 。

迷迷糊糊间，听到少年语气激烈，态度强硬的命令她：“……裴允，你跟着换气，再坚持一下，我马上带你上岸，……裴允，你不准有事，你还没把我追到手，半途而废最差劲了……算了，不用追了。”裴允觉得耳边一下子没有了声音，只剩下一下一下的划水声，半晌，少年青涩道：“因为我也是……”

我也是？你也是什么……说完啊。裴允还惦念着他清凉好听的声音继续说下去。

偶尔浮出水面后听到的各种遥远空荡的杂音，包括岸边教练和闲聊的工作人员发现她的状况后急急赶来的声音……全部都融化于无，耳边只剩下寂静的水声，还有记忆里一直淡定，此刻却急到不像那个人的声音……

上岸清醒缓和后，两人都没再说。因为又是救护车，又是裴允她爸妈急急赶来，场面乱成一团，哪里再有时间说这些宝贵而消时的小心思。

而现在，富丽堂皇的酒店里，悠长的走廊上，那一双眼睛还是黑亮如墨，言辞笃定间还是带了些小紧张，他就这么直白的说出来了……

裴允觉得，这条走廊，是她走过的最长的走廊……

“就是这间，请进。”所幸，服务生终于停下来，站在‘海棠厅’前，请他们进去。裴允略微松了一口气。

虽然喜欢时奕，当初也是她先告白的，但是可能思想成熟后，感情的事情，反而更加小心胆怯了。

大家落座。

一路走来，裴允的爸爸和时奕的爸爸已经聊了不少，二人都是善于交际的人，说得话题恰到好处。

而靳如惠和温君怡就比较冷场，开始靳如惠也十分热忱的寒暄，可发现温君怡并不热切后，也就歇了几分心思。裴允她妈妈在政府机关上班，人事处理比较娴熟，所以对别人的心思看得也算到位，很容易的看出，时奕的妈妈并不是天生话少不擅相处的那类，只是单纯的不愿搭话。

毕竟能不能聊得下去有时候也不一定是会不会聊的问题，而是有没有心去聊。

她感念人家儿子帮忙，但是人家自恃身份而不愿多说话或者可能心里对自己儿子多管闲事感到窝火的话，靳如惠也没办法，反正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集，她也就不再过于热衷的找话题。

席间，裴晋海和时正声越聊越有话说，从开始的寒暄也聊到了房产股票上。

裴允她爸爸虽然目前职位不高，但是裴家在她爷爷的爷爷那一代，家里就已经很富庶了，传了这么多代，一直到了裴允他爷爷才没落。

裴允她爷爷曾经是个挺厉害的的商人，可惜最后生意失败，赔到倾家荡产，只剩下了如今住的那一处城乡结合的大院，还是因为是祖上留下的，不能卖，所以才留着。

而裴允的爸爸裴晋海，自幼就很聪明，在那个年代就考上了大学，可惜因为当时家里生意失败又欠了巨额账款，不得已放弃读书，提前步入社会。

辍学后，裴晋海先是在一家律师事务所当临时工，后来凭借自己的努力考取了相关的资格证书，又是跟着行业里的名嘴们搜集整理资料、出庭学习，在自身努力下转正，并且如今的发展也在稳步提升。

而他主攻的领域，是经济类的大案子。除了经济法相关的法律条文，对于金融证券之类的也多有了解。

而时正声就更不用说了，本身处在更高的一个层次上，看得自然比普通老百姓要多。他也是因为儿子喜欢人姑娘的缘故，所以愿意多聊几句，后来发现这裴晋海为人不错，也就说得更多了。

一阵手机铃声，是裴允妈妈的。这及时的电话也稍微挽救了这边冷清到尴尬的气氛。

“喂？”靳如惠接起电话嗯，麻将协会下周开办，还有广场舞，我们从明天早晨开始吧……行，行……行，都可以，这些你们安排吧。那就这样，我这边还有事……好，明天见了具体说。”

挂掉电话，靳如惠发觉一直礼貌却疏远的温君怡对她态度突然有些转变。

麻将协会？广场舞？

靳如惠打电话并没有避开，所以她说的这些温君怡都听到了。这些词儿都挺新鲜的，她没有听过。

对于打麻将，温君怡一直都是比较想学，因为周围一群朋友，平日有空没空就约个麻将，而她不会，也只能在逛街美容的时候可以一起。

因为种种原因，也主要是她自己对这件事儿不上心，所以一直没学成。

而广场舞又是什么东西……？

其实不管是麻将协会还是广场舞，都是裴允建议给她妈妈的，前者是因为她妈妈喜欢打麻将，但也因此把颈椎弄得很糟糕，而广场舞，在后面几年的流行程度不必多言。

裴允为了让她妈妈锻炼锻炼身体，所以想了这么个办法，把周围的社区的喜欢打麻将的男女老少通过居委会都组织起来，然后组建这么一个协会，每周定时跳广场舞，从开始以打麻将为主，慢慢的发现广场舞的乐趣，变成以广场舞为主。

其实裴允会这么想，完全是因为后来她妈妈的确因为迷上广场舞而放弃了打麻将。只是妈妈这些年因为打麻将而对颈椎造成的伤害，也是累积下来了，所以她尽可能提前广场舞在这一片的流行。

见温君怡好奇，靳如惠也没计较她之前的态度，自然大方的给她解释清楚。

“那这个协会参与条件有限制吗？”温君怡问道，语气有些纠结，一方面，因为那个电话，所以不想过多接触他们，但是现在这个听起来挺好玩儿的，她本身是个好奇心比较重的人，问不清楚回去要憋死的。

“都能参加，你也可以加入，这个也就是民间自发的组织因为这个无意中的电话，裴允的妈妈和时奕的妈妈突然聊得欢起来，时奕和裴允有些没反应过来这突变的画风，但是心里还是松了口气哎，对了，你家姑娘到底是怎么弄得的呢？怎么会差点溺水呢？”

聊得熟了后，时奕的妈妈也觉得可能其中有什么误会，因为感觉这家人实在不像是那些搞歪门邪道的，就忍不住问道。

靳如惠愣了一下，然后点点裴允的脑门儿，又气又怕，“这丫头，下水前先是扭伤脚，后来脚又抽筋了，然后偏偏逞能就想那天考完试，说什么第二天预科班开班不想耽误，脚筋开了以后就下水了，结果游到半程别说脚筋，腿筋都开始抽了，而教练离得远没发现，那些巡视的工作人员也都是吃干饭的，工作时间居然在里面的座椅上聊天，这幸好你家时奕路过，不然可就……唉……你说这叫个什么事儿呢……”

裴允悄悄吐了吐舌头，真尴尬……

“是这样么……”

看看自家儿子一脸正常的表情，还有人小姑娘神情举止一直都是落落大方的样子，温君怡突然有些难为情。又想起那个她一直都比较疼爱怜惜的孩子，在电话里小心翼翼地说：

“阿姨，我是晴晴……这些话本来不该和您说的，可是时奕是我的好朋友，我担心他受到不好的影响，所以和您打这个电话，就是……就是……您知道么，时奕他们学校有个叫裴允的女生，在时奕快中考那段时间就开始给他当众告白，在全年级传得沸沸扬扬的我和时奕不是一个学校的都知道了，反正影响挺不好的吧，不过幸好时奕学习一直好，就没受到她的影响，唔……不过也可能是这个女生没想那么多，没想会影响时奕的中考，所以才这样做了吧……”

电话那边，唐晴吞吞吐吐，又欲盖弥彰，可是她说得每一个字，都让温君怡越听火气越大。那个声音继续柔柔弱弱道：“而且，后来这个女生报了好多和时奕一样的课外班，据说是天天缠着时奕……”

“最过分的就是这次，为了……为了让时奕关注她，故意脚抽筋还下水，就是为了让时奕救她，可是在水里的事情真的太危险了，她怎么就不考虑时奕会不会有事呢！”

唐晴越说越激动，声音里是满满的不平与担忧。

话到最后，唐晴又急着补充：“阿姨，听得真的很不像我们这个年纪的女生会做的事情，可是我没有胡说的，这些很多人都知道，你可以问问杜左彬他们，是不是这个女生一直在追着时奕……阿姨，我不是告状，我是不想让时奕因为她受到伤害……”

裴晋海和时正声还热火朝天的聊着，没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

阳光透过纱帘细碎的扫了进来，落在洁白的桌布上成为一道道的亮光，像好几条明亮的分割线一样，把过去和现在划分开来。

温君怡一时间有些恍惚，想到孩子们还小的时候……时奕从小就喜欢装成一本正经的样子，所以她也没机会去和儿子好好亲昵，而唐晴弥补了这个遗憾。

那会儿唐家的风气也还好，两家走动频繁，唐晴她妈妈经常就带着还是个粉团子的唐晴来窜门。

小的时候的唐晴真的是太爱哭了，一见陌生人就哭个不停，可偏偏见了温君怡就不怕，又是粉粉嫩嫩的小女孩儿，所以温君怡对她也是很喜欢。

而时奕却嫌弃她总是哭，不喜欢唐晴来他家玩儿，更喜欢性格大大咧咧像个男孩子一样的林雨萌。

常常是他们玩儿什么都不带唐晴，所以唐晴也总是和大人们待在一起。

后来唐家越来越离谱，唐晴的父亲沾染了太多的不良习气，吃喝嫖赌样样俱全，唐晴的妈妈也变得不着调，不管孩子，天天就是购物、打麻将、旅游……两家也逐渐的断了往来，唐晴也就很少来他们家了。

可能真的是不一样了吧。温君怡叹口气，又突然想起一两年前的一个关于唐晴的传言，事情过去了这么久，她当时是不信的，可是现在，这个孩子变化真的是太惊人了……温君怡不由心情变得复杂起来。

或许，那个传言是真的>

“所以，我其实不是错觉了……真的有人和阿姨说了什么？”吃完午饭，时奕和裴允去补习班上课两家大人聊上瘾了一样，也不管他们，让他们自己坐公交车去。

这班车没什么人，空位很多，站牌也少，窗户都被拉开的很大，风很通透的吹进来，耳边是电子女音一直在提醒：‘车辆超速，请减速慢行。’司机师傅开得飞起，阳光斑驳而过，时有时无，带着夏日热气的风顺着窗户涌进来，吹散了裴允额前的碎发，带着洗发水香味的马尾也一直在乱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