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番外之婚礼(2/2)
瞧瞧这理直气壮的劲儿,仿佛紫宫是他修的一般。
江少辞的话牧云归向来都是砍半听的,她点点头,说:“养伤总有个尽头,我身体没事了,是时候考虑下一步了。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江少辞啧了一声,他说北海赶路辛苦,而牧云归问他接下来做什么。江少辞悠悠道:“你就一点都不关心我吗?”
牧云归不为所动,道:“你别把北海翻个底朝天就不错了,还夜里风冷,北海的风怕你还差不多。归元宗、无极派这样乱下去总不是事,你打算怎么办?"
江少辞哼哼唧唧,长臂一伸倒在被褥上,说:“关我什么事。”
以前江少辞只是坐在床边说说话,牧云归没防备,竟然让他躺到了她的床上。牧云归惊了一下,赶紧去看门口,寝殿内静悄悄的,似乎没人发现江少辞来了。
牧云归赶紧去拉江少辞:“起来说话。”
牧云归直起身,双手拽着江少辞胳膊,用力拉他起来,江少辞顺着牧云归的力道起身,但是抬到一半时,他突然朝后使力,牧云归支撑不及,摔在他身上,和他一起倒向床榻。
两人身体陷入被褥,发出闷闷的声音。外面的侍女好像听到什么声音,走到门口问:“帝女,您有吩咐吗?”
牧云归猝不及防被江少辞拉倒,一只手撑着床榻,另一只胳膊撑在江少辞身上,头发因为惯性散开,海藻一样堆在江少辞胸膛。听到侍女的声音,牧云归赶紧捂住江少辞的嘴,对外面说:“没事,我的书掉在地上了,你们退下吧。”
侍女行礼,细碎的脚步声次第远离。牧云归侧耳听着,确定她们走远了,才长松一口气。
她一低头,发现罪魁祸首躺在云被间,神情坦然,眼睛明亮,甚至看起来还有些困。牧云归气不打一处来,压低声音呵道:“你在干什么?”
江少辞眨眨眼睛,坦然无辜地和她对视,牧云归这时候才意识到她还捂着江少辞的嘴,赶紧放开。江少辞打了个哈欠,单手撑在脑后,不在意说:“都是些低阶弟子,又闹不出乱子。”
说起正事,牧云归表情变得认真:“当年的始作俑者已死,剩下的人除了少部分帮凶,更多的都是普通弟子。他们也一无所知,随时会被宁清离当做祭品,他们亦是牺牲品。知情人应该全部清算,但这些弟子只是盲从而已,无可厚非。此事就此打住,不要再发散了,要不然,原三大仙门的弟子遭遇不公,备受排挤,一定会再生怨忍。到时候无论他们集聚起来还是散步到天下,都会引发更多乱子。这些年已经死了很多人了,我们好不容易活下来,可不是为了新一轮的内斗。就让万年前的事情,停止在这一步吧。”
江少辞没有意见,说白了,和他有仇的是宁清离、桓致远、詹倩兮,以及一万年前那些帮腔的长老。如今所有人都死了,天醒纪元的人只剩下他自己,他和一些小弟子有什么可较劲的呢?
牧云归想清算到底那就清算,想停止牵连那就停止,无论她做什么,江少辞都无条件支持。不过,江少辞枕着手臂,目光幽深,悠悠问:“你一定要用这个姿势和我说话吗?”
牧云归低头,发现她一只手压在江少辞身上,另一只手撑在他身边,整个人悬在江少辞上方。她的头发从肩膀上滑落,耷拉在江少辞衣领、肩膀,胸口的衣服也松松垮垮的,隐约可见里面的肌肤。
她在上,他在下,这个姿势亲近暖昧,像是要对他做什么一样。
牧云归脸腾地一声红了,立刻坐直,远远挪到床另一边。江少辞叹气,早知道他就不提醒了。
江少辞慢悠悠坐起来,问:“你想怎么做。”
牧云归归拢头发,把衣襟牢牢系住,就差正襟危坐。等整理好仪容后,牧云归才说:“归元宗、无极派、云水阁的弟子安置是个问题,若是处理不好,将来必生大乱。不只是这三个门派,北境地处极北,不和外界往来,西流沙坐拥控蛊术,和仙门隔阂至深。其实许多灾难都始于偏见和误会,如果能相互交流,相互理解,好些争端就不会发生了。所以我想,联合北境、流沙城、归元宗、无极派、云水阁,在昆仑宗原址上建设新宗门,往来恩怨一笔勾销,公开收徒,重新开始。”
江少辞光听着就觉得麻烦,这可不是个好干的活,费心费力不说,一个不好还会落下埋怨。这其实是江少辞好奇很久的问题,他深深看着牧云归,问:“他们和你无亲无故,无论生死都不关你的事。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样做,显然对归元宗、无极派、云水阁三派更有利。成立新宗门对北境和流沙城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但对于那些原门派有污点的弟子来说,便是改换门庭的救命稻草了。
牧云归轻轻呼出一口气,她的眼睛宁静内敛,深处却像星空一样,闪着永不坠落的光:“我知道我只是这个时代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由我说这些话很可笑。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若每一个人都不出力,那世界什么时候能变好呢?史书说天罚始于魔气兴盛,但我觉得,魔气并不是末法时代的开端,人和人之间相互猜忌、互不信任,才是真正的末世。如今,到了结束这一切的时候了。
牧云归说完,紧张又期待地看着江少辞。江少辞望着她的眼睛,心想他如何舍得拒绝呢?
他喜欢的姑娘,眼睛里有宇宙洪荒,星辰大海。
江少辞没忍住上前,搂住她后脖颈,在她眼睛上轻轻一吻:“好。”
牧云归眨了眨眼睛,睫毛刮在江少辞鼻梁上,忍不住笑了。她小鹿一样晶莹圆润的眼睛朝外示意了一下,低声说:“你该走了。”
江少辞心想慕策还能让他在这里过夜?就算他不想走,慕策也会过来“请”他走的。不过在这之前,江少辞挡住牧云归的眼睛,对她说:“闭眼,给你看一样东西。”
“什么?”
“先闭眼。”
牧云归只好闭上眼睛,她听到江少辞取出什么东西,然后寒率折腾了一会,对她说:“好了。”
牧云归睁开眼,她看到床前站立着的小人时,都呆住了。
江少辞拍了拍傀儡人的脑袋,说:“还没有完全复原,它现在就是一个纯粹的傻子。再等等,它就能说话了。”
牧云归睫毛飞快翁动,突然低头。江少辞展臂,揽住牧云归肩膀,说:“别哭。只要你记得它,它就永远活着。何况,那天它的核心机关并没有完全熔化,我记得它脑子里每一个机关的排布,或许,它还能回来。”
牧云归眼睛里全是泪,她靠在江少辞肩膀,闷闷点头:“好。”
牧云归曾和江少辞商议过,新门派的名字该如何定。新宗门地址只能在涿山,虽然昆仑宗这些年被魔植攻占,但主要宫殿还保存着,修缮一下就能投入使用,比重建方便多了。何况,昆仑宗号称世界之中心,占据天下灵脉不是说说而已,想要汇聚东南西北各方势力,就只能定址于昆仑宗。
牧云归有自知之明,以她的名望实力,根本无法汇聚起各方势力,就算她是慕策的女儿也远远不行。这件事情,只有江少辞能做成,甚至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亮出名字,就是无形的号召力和威慑力。
牧云归不过是借了江少辞这只“虎”的威风罢了。所以牧云归将决定权交给江少辞,昆仑宗改不改名字,全在他。
牧云归原以为他会改,昆仑宗毕竟给他带来那么多痛苦伤害,而想一个新宗门的名字只需要一眨眼的功夫。但最终出乎预料,江少辞没改。
依然沿用昆仑宗旧称。
牧云归最开始有些意外,但随即就明白了。这就是他释放出来的和解信号,他都能原谅他的师门,拾起昆仑宗的名号,替师父、师兄将传承延续下去,那又怎么会清算无极派、归元宗的旧人呢?毕竟,若江少辞另起炉灶,那他就是开山立派之祖,何等功劳威风;若他沿用昆仑宗旧称,就只是昆仑宗漫长传承中的一任继承者而已。
用江少辞的话说,在哪里犯错了,就在哪里站起来。他是如此,昆仑也是如此。
在江少辞和牧云归的婚礼上,慕策代为出面,宣布了这项消息。此消息一出天下皆惊,不出三天,街头巷尾便传遍了,江少辞要重建昆仑宗,广收门徒,不问出处。原归元宗、无极派、云水阁弟子若愿意,便可加入昆仑宗,若不愿意,此前恩怨一笔勾销,再不追究。
天下修士为之大哗,一时间,报名者踊跃。不说别的,仅江少辞如何成功修魔就足以引得众人疯狂了。天底下同时懂仙、魔、剑的人可不多,错过这一次,以后谁知道能不能搭上车。
昆仑宗经过漫长的筹备,正式举办开宗大典。北境派来了学习队伍,流沙城也送来了人。北境和流沙城都是典型的专长很明显,缺点同样很明显,和江少辞、宁清离这些正统道门出身的修士不能比。他们并非不知道自身缺陷,而是以前不能示弱,如今找到台阶,当然顺坡下了。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但开宗大典上,关于谁当掌门这件事却产生了一些小小的分歧。大家都觉得江少辞把人都骗来了,当然他当掌门,但江少辞死活不干,最多最多领一个执剑长老之类的闲职。眼看大家争执不下,最后不知道是谁提议,让牧云归暂代掌门。
牧云归年纪和修为都太浅了,便是暂代掌门都太过牵强。但提出这个方案后,根本没有人反对,在场人全票通过。
后来许多年,牧云归在开宗大典上发表的代掌门辞依然在各昆仑弟子间流传,那段话被抄录成文字,郑而重之写入《昆仑纪年史》。
“我资质浅薄,在座有许多道友比我修为高,比我年龄长,比我经验足。我能站在这里,全仰仗诸位信任。一年之前,我们脚下这片土地还被魔植覆盖,许多人长眠于此,土壤里的鲜红至今未曾褪去。但他们之中,只有极少一部分死于魔兽、魔植,大部分人死于同类残杀。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都认为是魔兽引来了末世,其实恰恰相反,是人的私欲创造了魔兽。在这一万年间,天下人口十不存一,父母易子而食,朋友欺瞒背叛,夫妻反目成仇,整个世界失德失道,千疮百孔。然而即便在如此黑暗的时代,依然有许多伟大的人、无名的人,放弃自己的生命,违背自私的天性,为天下公道流尽最后一滴血。我们今日能站在这里,是因为有许多人为我们牺牲,幸而有他们,让我们可以相信,公平和正义永远是人类的追求,哪怕身在深渊,依然可以心向正义。愿今后,我昆仑子弟,目光永远向前,手中的剑永远为了世界的公平和正义而战,永远不要辜负,那些在黑暗里闪光的灵魂。”
清冷美丽的少女声音坚定,目光明亮,眼睛中隐有泪光。在她身后,缓慢闪过一个个正当年华的留影。
容d、桓曼荼、言澄、霍礼、言语冰、裘虎……以及,长福。
许多人脸一张张掠过,台下传来啜泣声,故人音容笑貌依稀如昨,但他们已长眠地下,英灵永远留在昆仑宗,注视着往来人群。
留影的最后一位,是江少辞。
他一袭白衣,负剑站在高山之巅,身后长云流风,浩荡无涯。他长眉如剑,星眸含霜,漂亮又锋锐,凛然意气几乎要冲破虚影,化为实质,一时无法分辨,这到底是江子谕,还是江少辞。
或许,都是他。那个少年立于昆仑宗,从未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