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2/2)

有些被厨房闷住,橘糖出了门。

她眨了眨眼,发现外面的空气可真好。

可一想到什么,她又转身向着厨房里面望去。看见那红彤彤的辣椒放下去,她就预演了悲剧,果然随后就听见了公子轻声的咳嗽声不愧是公子。

辣椒呛成这样,也能够忍住。

橘糖认命地从外面将厨房的窗户都打开,呛出来的热气让她也不免低声咳嗽了下。

莫怀站在远处,平静地看着。

等到那些呛人的烟散去,橘糖站在窗户外面,看见里面公子正在认真地切着手下的东西,她怔了一瞬,继续认命地走了进去。

公子这顿饭是做给小姐的,她也不想小姐真的吃到不能入口的东西。

“公子,这里,对,切得薄一些,要一样薄。”

“这里的花需要雕刻,用这种薄一些的刀,一点一点片

厨房里面不断传来橘糖的声音,青年始终安静地做着。

火滋啦地烧着,隔壁又传来了小孩的读书声,听见某一处时,青年的眼眸淡了淡,随后手中的刀缓缓片出了一个花的形状。

虽然看得出来很生疏,但还是让橘糖开心了一瞬。

好像还是能有些进步的。

院子中,莫怀拆开了衣袖中的那封小信。

那个暗卫是专门负责小姐那边的,但是公子从前便同他说,小姐那边的消息如非危急,便不要再汇报给他了。

他还记得那一日,公子垂着眸,声音有些犹豫:“虽然她没说但是应该没有人会想做什么事情都能被另一个人知晓吧。”

他无法回答公子这个问题。

因为自小,无论是公子,还是公子身边的他们,都逃脱不了这样的命运。如若这个人不是小姐,公子根本不会有这样的考虑和犹豫。

但今日这小信还是送过来了。

莫怀打开小信,里面写的东西其实很简单――

小姐同于陈相遇了。

莫怀眉蹙了一瞬,随后望向厨房中青年一身雪衣的背影。矜贵的公子躬着身,手中的刀轻薄,一点一点片着手下的东西。

这算危急的事情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莫怀不知。

小院中。

屋中燃了比平日要多的灯,照得整个小院亮堂堂的。

房中,一身素衣的姜O正持笔画着什么。她的身前,是那方被粘好的玉刻的九连环,姜O一边看着,一边细致画着,将九连环的每一处伤缺都临摹了下来。

晨莲端着茶进来时,脚步尽量轻,因为小姐肉眼可见地认真。

看见姜O停下笔,晨莲才将斟好的茶递了过去。

“小姐,用口茶吧。”

姜O弯眸,轻声道谢:“好,多谢晨莲。”

晨莲将那一张已经画好的小心收起来,等她再回来时,发现小姐又持起了笔。晨莲一笑:“小姐是对适才那张不满意吗?那奴收早了,这再去寻出来。”

姜O手下未停,轻声道:“不用,也没有不满意,本来就是要画两张的。一张我们留着,一张给铺子的掌柜,有了图,能够看见哪里残缺,掌柜的可能会更方便些,也省些力气。”

少女眉眼认真,被烛火映出了一道又一道影。

晨莲在她身后,认真地看着。偶尔她觉得小姐和公子真是奇怪,旁人一眼就能看清的事情,公子和小姐要试探无数次。

可有些事情――

例如公子昨日会来,今日不会来,这般的事情,小姐又能毫不费力的全部猜中。

烛火下,姜O将每一个缺口都用墨勾勒出来,待到第二张也画完,她轻轻松了一口气。琴棋书画里面,她学得最差的就是画了。

不过看着纸上九连环的模样,她觉得这是她最好的一张‘画’。

如若这可以算画的话。

少女垂下眸,低低笑了出来。

月光从窗外洒入屋内的亮堂之中,少女将手中的笔放置到笔架上,走到了窗边。在一片光亮之中,她静静地望着天上的月亮。

那个月亮里面是什么树她不知道,但是她的月亮有一颗梨树。

会开梨花、结梨子的梨树。

深夜。

莫怀敲响了谢欲晚的房门:“公子。”

里面传来青年平静的声音:“进来吧。”

莫怀进了门,屋内就燃着一盏灯,有些昏暗。莫怀没有说什么‘要不要再点几盏灯’这样的废话,而是将手中的小信递了上前。

青年接过,手上满是淡淡的伤痕。

被刀切的、被油溅的、被鱼咬的。他没有管这些伤,毕竟于他而言,不太重要。雪衣垂下,将那些伤口尽数遮去。

那封小信映入青年的眼眸。

他怔了一瞬,随后平静道:“知道了,下去吧。”

他吩咐了,莫怀只能安静下去,回身关门时,他透过门的缝隙看见了公子的脸。昏暗的烛光下,青年眸色平静,那封小信静静地躺在书桌之上。

门被关上了。

青年望着上面的‘于陈’二字,低声笑了笑,有些苦涩。要怎么办,他连于陈的名字和她放在一起,都觉得刺眼。

他想了许久,却只想起那个吻――

山峦崩裂,礼乐崩塌。

从他吻下去的那一瞬开始,那些欺骗就变了性质,他不能是一个那样的人,他需得对她坦白。或许或许即便知晓了一切,她还是会抱住他呢?

可青年又知道很难。但从那个吻开始,他的挣扎就失去了意义。

他会坦白。

还有十天,他们之前一起酿的梨酒就能挖出来了。那时姜家的事情已经结束,他想为她做上一桌菜,虽然现在很难吃,但是还有十天应该会好一些的。彼时,他再将一切都告诉她。

虽然很过分,但是如果有那坛酒,有那桌菜,她是不是能少生气一点。起码不要直接不理他。

不理他也可以,也可以,只要她少生气一些。

屋内昏暗,夏日无风,烛火淡淡地映出一片光,满室沉寂。

这几日,矜贵的青年几乎尝到了一生的忐忑。

隔日。

姜O小心用木盒安置好九连环,随后同晨莲一起出了门。

依旧是上次那个陈离模样的掌柜,姜O将木盒连同昨日她画的图纸一同递了过去。

陈离小心打开了盒子,看见里面碎得有些过分的九连环,轻声叹了一声:“小姐对这九连环真是爱惜。”

这般细的碎块都粘上去了,一定花了许多功夫,细看上面还有斑驳的血迹。

姜O有些忐忑地问道:“还能修吗?”

陈离犹豫了瞬,随后翻转着九连环看了看:“能修,但是可能用的时间会有些久,小姐若是不急,便交给我吧。”

姜O眸中立刻有了笑意,轻声道:“不急的,多谢掌柜。”

陈离淡淡笑了笑:“这九连环精巧,也是多亏小姐,我此生才能见识到,能够修复如此精巧的物件,是幸事。”

姜O从晨莲手中接过荷包,将一荷包银子全部递了过去:“这便当做定金可以吗,如若不够,我明日再送过来。”

陈离倒也没有推辞,收下了:“够了小姐,十日后来拿吧。”

姜O走后,陈离先是小心将木盒安置好,然后向着里面走去。他掀起竹帘,望向不远处的于陈,一边咳嗽一边笑着道:“我们去将前些日你没买的那本书买了吧,有银钱了。长安的书斋卖的东西就是要贵些,不过书,贵些就贵些吧。”

于陈望着那方荷包,沉默了许久,最后应下一个‘好’。

午后。

消息又传到了小院。

莫怀望着厨房,这一次,他没有放进衣袖,而是直接让橘糖去送了。

橘糖也不知晓是什么,但还是顺手递过去了:“公子,外面传回来的消息,莫怀让我拿进来给公子。”

一身雪衣的青年手顿了顿。

橘糖先是垂着眸,抬手将小信递过去时,睁大了眼:“公子,手,公子,先出去吧要包扎了,公子先出去吧。”

谢欲晚垂着眸,没有说话,从橘糖手中接过了小信。

血一瞬间染红了那方薄薄的纸,本来青年手上又沾着水,血顺着水一路蔓延,整张小信都染了淡淡的红。

青年一身雪衣,血珠成了细细的痕。

就像是从前不在意所有伤口一样,这一次他也没有在意手上的伤。狭小的厨房之中,青年垂着眸,看着同身旁的米、鱼、菜格格不入。

炉里面的火还在燃着,青年眸在纸上停了一瞬,用清水洗掉了手上的血。只是这一次的血好像洗不掉,刚用水冲干净了,就又溢出来了,又冲干净了,又溢出来了。

不过最后还是洗掉了,因为溢出来的血一直在变少,最后一些便算是没有了。

橘糖拿了纱布过来给他包扎,他没有阻止,也没有说话。

清水在他的身侧,似乎也沾了他手上的血。他讲不清自己心中的沉闷,像是下了一场无言的雨,满是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