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番外一（2/2）

她盯着眼前的某处虚空直发愣，向姥姥娓娓说道：“我认识他的时候，温阿姨已经去世了，我也不知道多久，当时言初哥十八岁，是被――”

说到此处，她下意识瞥了一眼姥姥，才继续道：“是被季叔叔从暨安接到迎江去读高三。”

果然，提到季时青，姥姥眉头一皱，脸色也变得难看，但到底，也没打断顾挽的话。

“言初哥在迎江也没读多久，一年都不到，季叔叔又因为公司出问题被相关部门稽查，然后跟着……也去世了。”

话音未落，姥姥诧异扬声：“季时青死了？”

顾挽有点摸不准她现在的心情，迟疑地点了下头：“嗯，差不多快六年了。”

老人对这个时间跨度意外地睁了下眼，表情顿在那里一时忘了反应，之后好半晌，才仿佛从某段回忆里抽回思绪，唏嘘怅然地深深叹了口气。

“冤孽啊，都是冤孽！”

她仿佛痛心又气愤地摇头：“他们三个倒都是走得干干净净，我可怜的言言到底是做了什么孽，要摊上他们这样的父母？

他们，三个？

顾挽耳尖，一下就听出了这话里的怪异之处。因为季言初非比寻常的身世，她几乎是下意识断定，姥姥话里的那第三个人，应该就是季言初的生父了。

也不知怎么，她想起多年前，知道自己身世后沿街游荡的季言初，以及上一次，他因为一句‘你不再是一个人’而失控和压抑的呜咽。

他那么渴望爱，渴望家庭的一个人，说不在意，那绝对是假的。

或许只是因为没有一个知情人可以让他追问，也或许，即使有那么一个人，问了，势必又要引出另一段尴尬来。

所以他这么多年，才一直克制着自己，不闻不问。

不敢问，不能问，但并不代表他不想。

顾挽探听之前，也在心里考虑衡量了许多。会不会显得自己很多事？这算不算侵犯季言初的隐私？他知道了会不会不高兴？

可最终，这些杂七杂八的想法都被她摒弃在脑后，不管他的身世有多不堪，他依然是他。

他们的爱绝不会因为这个而丝毫受到影响，好的坏的，那是他的，自然也是她的。

于是，在那个余晖铺满窗棂的下午，姥姥将多年前的故事，说给了顾挽听――

姥姥说：“其实故事很简单，不过是一场狗血俗套的造化弄人罢了。”

“馨馨和季时青是高中同学，说起来，也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两个人高中那会儿就在一起。为了这事儿，班主任没少请家长。”

“但年少时的感情嘛，比较单纯无畏，似乎越是有外力阻挠，反倒更加情比金坚似的。”

不知想起什么，姥姥不禁失笑，片刻，又略微拉下了嘴角：“可我从一开始就不看好他们，其实他们两个人的性格很像，都是偏执又疯狂的人，爱则爱得热烈纯粹，可一旦感情出现问题，又都会歇斯底里的不退不让。”

顾挽抿紧唇，忍了忍，却还是问了句：“他们后来感情出问题，是因为温阿姨她……”

‘出轨’两个字她说不出口，那毕竟是季言初的妈妈。仿佛这个污点一说出来，那不堪的污渍也会沾染到季言初的身上。

顾挽不忍心。

姥姥耷拉着眼皮，视线垂落在地上，沉默了半分钟，才说：“他们结婚三年多，一直怀不上孩子，季时青是个自尊心极强，极好面子的人，他不敢去医院检查到底是不是他的问题，自己不去，也不让馨馨去。”

“后来……”

说到这里，姥姥似乎有些艰难，顿了顿，却还是继续往下道：“后来有一次，他们同学聚会，季时青生意忙，就让馨馨一个人去了，我不知道那晚是怎么促成事情发生的，事后馨馨很后悔，跟我哭了好几次。”

“可没过多久，馨馨竟然发现自己怀孕了，她本来是完全没想过要这个孩子的，结果偏偏也是巧了，和她一夜的那个男的也是个短命鬼，聚会之后还没一个月，竟然出车祸死了。”

顾挽眼皮颤了颤，抬眸看向姥姥，似乎故事接下来的走向，她也能猜到个大概。

“是不是温阿姨觉得，既然那个人死了，就死无对证，她可以放心大胆的生下孩子，可人算不如天算，最后，秘密还是被季叔叔知道了？”

顾挽极轻地嗤笑了下：“于是，季叔叔要离婚，她不肯，他们互相折磨的同时，又把所有的愤怒怨恨化作暴力施加在从始至终才是最无辜的那个孩子身上，对吗？”

姥姥沉默无言，验证了她的猜测没错。

“凭什么？”顾挽忽然气愤的问。

她也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说到后面，眼圈有点发热，分不清是因为对温馨季时青的气愤多，还是对季言初的心疼更多。

忽然有点后悔去听这个故事，也发现自己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宽容豁达。

即便事过多年，如今早已物是人非，她再来质问愤怒有些无济于事，也没任何意义，但就是忍不住，委屈到想哭。

她忽然很想抱抱季言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