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番外 非日常家庭小事 (1)(1/2)

深冬,凌晨。

卧室笼罩在青灰色的阴影中,楚慈睁开了眼睛。

屋子里静寂无声,身侧只有韩越平稳悠长的呼吸。楚慈微微偏头,向床头看了一眼,闹钟显示时间刚过五点,厚重窗帘后透出灰暗的天光。

太早了。

窗外半声鸟雀不闻,远处传来马路上车辆驶过模糊的声响。

楚慈闭上眼睛,片刻后再次睁开,几乎无声地起身下床,赤着脚走进浴室。

镜面上映出清瘦灰白的剪影,犹如光影交错中一道被扭曲拉长的色条。

楚慈凝视着镜中人表情寡淡、如无机质般冰冷的脸,半响目光下移,盯着腹部蜿蜒的伤痕。

其实颜色已经很浅了,不仔细观察都难以注意到。

毕竟手术过去了那么长时间。

他轻轻按了按伤疤,感觉到手指下自己的皮肤、肌肉脂肪,以及更深处被切割掉一半的内脏。

支离破碎,残缺不全,他看着镜子里的身体这么想。

楚慈轻轻出了口气,去草草冲了个澡。出来披了件浴衣。正靠着流理台擦头发,就只见就越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斜靠在溶室门框边。

早安。”韩越沉声说。

楚慈动作顿住,片刻后道:“…….早安。”

两个人对坐在桌边吃早餐,电视里放着早间新闻,某某领导去某某地视察,对当地某某基础设施建设工程表示满意;某某会议号召部队某某制度改革,反腐倡廉,组织精简……

“今晚我要晚回来。”

听见这话的时候楚慈正拿起面前的药瓶,闻言他抬起眼睛,正对上就越的目光嗯?”

“军委开会,可能会拖得晚一点。”

楚慈无声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即垂下眼睫,打开那排大大小小的药瓶,依次倒出今天要服用的分量。

餐桌对面韩越专注的目光没有移开,甚至能让人清晰地感觉到那眼神落在皮肤上的灼热感。片刻后楚慈放下药瓶盖,抬头问:“怎么?”

“你能来接我吗?”

从韩越多角度来看,楚慈似乎愣了一瞬,但那短暂得仿佛就像是错觉。

“好的。”他说。

那天离开家门的时候,韩越站在楼下,回头仰望,只见楚慈站在公寓楼高层阳台上,手里拿着一柄喷壶在专注地浇花。

有那么几秒钟韩越产生了“他是不是在目送我”这样的错觉,但紧接着要鳌头,有点自嘲地笑了。

楚慈做完手术已经过去了半年,各项指数都稳步回升,但总体还需静养,并没有恢复到可以像正常人一样天天上班工作的程度。所以他每周只去单位一两次,绝大多数时间都呆在家里,浇浇花看看书,偶尔在有着重重监控保护的小花园里散步。

他的情绪始终很平静,甚至到了有些淡漠的地步。韩越有时候会想,是不是这个人所有的感情和冲动,都在进手术室前的那一吻利用完了这当然是很有可能的。

楚慈从生死中穿梭来回,活下来了。然后顺理成章恢复到了惯常那不喜不悲、冷静平淡的心理状态,似乎以往所有灰暗的阴影和痛苦的记忆都化为无形,无法在那坚冰般俊美的面孔上留下任何痕迹。

那天下午果然开会,拖到七点多才散。韩越从军工单位出来,身边簇拥着与会的一群人,边寒暄边穿过岗亭走下台阶。

“今晚长安阁我做东,韩二少您务必要给这个面子,晚上……”

韩越白手打断了对方,说:“家里有事,实在没法抽身,不好意思。”

对方还待再劝,韩越却已经拿出手机准备叫司机过来接一下――下一刻他抬起头,突然只见不远处台阶下的马路边,停着一辆银色奔驰600,车门边靠着一个裹着深灰色风衣,双手插在口袋里的年轻人。

那是楚慈。

背景马路车流不息,他挺直瘦削的身影却那么显眼,于风中突兀地站在人群里。

韩越怔了下,随即甩开众人快步上前:“你怎么……”

“来接你。

他们相距不过半步,韩越有点迟疑,却听楚慈反问:“不是你叫我接你的吗?”

韩越其实非常意外――不过是早上随口一句话而已,加之整个白天都没动静,他还以为楚慈已经无声无息把这件小事翻篇了。

楚慈其实经常把这些小事翻篇,那是他习惯性的消极抵抗。很早以前他们刚认识的时候,韩越带他上哪儿或叫他去哪儿,只要不紧紧盯着,他就一定不会出现;韩越送给他的那些东西,软硬兼施强迫他穿戴,然而每次韩越一不注意,楚慈就忘了,或丢了,或干脆找不到了。

就好像不管说什么,他都清风过耳,根本不会听进去的感觉你身体怎么样,头晕吗?今天吃了什么东西,饿不饿?回去路上我开车。”

楚慈却没有动,向他身后那些人看了一眼:“你晚上没应酬韩越立刻说:“没有。”

“有就去吧,我自己开回去。”

“真的没有。”

楚慈的神情似乎是不太相信,但也没再争辩,便打开驾驶座的车门坐了进去:“上车吧。”

最终回去还是楚慈开的车。

街道熙攘喧嚣,车厢里却一片静寂。韩越坐在副驾驶上,终于忍不住没话找话:“你今天怎么开了这辆车?”

“我猜会遇上你的同事。”

韩越开始没明白,转念一想便反应过来,笑道:“那不是我的同事。”

“差不多吧,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人。”

绿灯亮起,车流缓缓移动,楚慈便打灯右转你有什么同事、朋友之类的吗?”沉默许久后,韩越突然毫无征兆地问,“或者什么本科的同学沾边的亲戚,想不想偶尔也走动一下?”

“没有。”

“一个也没有?以前单位同事也可以来往来往,如果需要我出面的话……”

“没有。”楚慈说,语调散漫没有任何变化,“我妈跟我弟走后老家就没任何亲戚了,这几年来跟单位同事也处得一般。上大学时打工做家教太忙,同学都不认识几个,毕业后也渐渐疏远了,现在遇见估计连名字都叫不出来。”

他口中的妈和弟弟,就是被韩强醉驾撞死的中学班主任和她儿子。

她是作为养母被楚慈接上京来养老的,她儿子的学校当初也安排好了,只可惜一切都在刺耳的刹车声中戛然而止。

韩越用眼角的余光瞥向驾驶座,却见楚慈一手搭在方向盘上,漫不经心地盯着车前窗:“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我想你现在不去单位,在家会不会比较无聊,想不想跟外界交往……之类的。”

“啊?”

“就是怕你总一人待着会孤单的意思。”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韩越心里其实微微忐忑,但紧接着他看见楚慈偏过头,望了自己一眼,神态中似乎有些奇怪:

“不会啊,习惯了。”

那天回家的时候韩越发现晚饭已经准备好了,蒸鱼、三鲜、炒青菜,还有昨天剩下的排骨汤;他没想到楚慈竟然会准备晚饭,一时非常意外,却见楚慈随手把奔驰车钥匙往玄关的鞋架上一扔:“吃饭吧。”

“你今天怎么这么有兴致?”

“什么兴致?”

“做饭啊,”韩越指指桌面。

楚慈脱下风衣挂在衣架上,皱眉道:“不是你说今天会晚回来吗?”

他反问得这么自然,甚至还有些莫名其妙,倒把韩越给噎住了,半晌才慢慢点头道:“……好。”

楚慈并不是不会做饭的。蒸鱼虽不及韩越做的鲜美,却也称得上肥嫩;炒青菜里放了半颗切碎的蒜子,这肯定是他平常看韩越做菜时学来的,吃起来别有风味。

吃完饭韩越洗碗抹桌子,楚慈径自去书房看书。过了会儿韩越路过书房,见他冲澡去了,桌面上摊开着的赫然是一本《高等分析化学》。

韩越随手翻了翻,见书上满是画出的重点和标注,写得工工整整,一丝不苟。教材边还有一沓草稿纸,纸上密密麻麻写着一系列看不明白的公式和计算图。

不知为何那字迹让韩越心里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感觉,有些沉重又有点飘忽。

楚慈每天一个人待在这间房子里,虚弱,疲惫,冷冷清清,没有家人,没有朋友,与这世界没有任何关联或羁绊,所有人对他来说都长着同一张陌生的面孔。

他就靠一遍遍看工具书来打发时间吗?

那么每天按时回家、做饭吃饭、与他同床共枕的自己,对他来说,与这世上千万个陌生人相比有没有任何不同呢?

那天晚上韩越把楚慈抵在床头上,嗅着他脖颈间沐浴后清新的气息,呼吸如野兽般炙热而急促。然而他动作却出乎意料地温柔,一直在不停亲吻楚慈的脸颊和唇角,反复揉捏他的臀部,在他下身不停刺激摩擦。

黑暗的卧室里体温纠缠,楚慈被揉得有点受不了,不由开始微微挣扎躲闪。那幅度其实非常小,但韩越立刻放开了揉弄他的手,转移到前面开始刺激下身毫无动静的器官,并用手指轻柔地揉弄前端。

“你别……”

韩越低头吻他,迫使他将模糊的呢喃全部咽回咽喉。

那感觉对楚慈来说有些无所适从的怪异。

几年前他刚遇见韩越的时候,性这件事代表着暴力、压迫和屈辱,像阴影一般无时不刻横贯在他意识深处。后来韩越调回京了,接触和上床都变得更加频繁,一度让楚慈濒临意志崩溃的边缘。

所幸后来韩越开始意识到什么,慢慢开始减少强制和急躁的成分,甚至尝试着去体会他的感受。

一一然而那段时期太短了。很快侯宏昌被杀,韩强被杀,楚慈在龙纪威的帮助下出逃离京,命运在疾驰的车轮下化作血肉狰狞;两年后再次回京时,他已经在弥留之际,生死一线上进了手术室。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快到他已身处现在,某些恐惧的记忆和阴影却还盘桓在过去没有出来。

“别弄了……没有用的,”喘息声中楚慈含混道,“要来就来,别再……”

楚慈的意思是要么就硬来吧,快点开始快点结束,别管他的感受了一一这也确实是他们最习惯的床上模式。

其实韩越不可谓不尽力,但足足十几分钟仍然没有反应,那器官还是温驯地伏在那里,他自己下身倒已经硬得快爆炸了。往常如果楚慈这么说,他肯定忍不住立刻扑上去,狠狠把灼热的性器抵进那紧致火烫的入口里面;但今天他却深吸了一口气,黑暗中仿佛一头强忍住进食欲望的饥饿的狼,眼底闪烁着锋利的寒光。

他手指插进楚慈头发里,安慰地亲了亲他的额角,随即俯下身,将那至今毫无动静的性器含在了嘴里r/>

楚慈立刻开始反抗,但韩越紧压着他的胯部,用力吸吮、舔舐,温暖的口腔令一切迅速升温。无数细小的电流瞬间爬满神经末梢,几乎在措手不及间那器官就充血勃起了,呼啸面来的快感瞬间将楚慈整个人席卷没顶。

“啊……韩越……”

那呻吟出来的两个字让韩越突然涌起一股巨大的兴奋,他立刻加重了狠狠吮吸的力道和速度,用唇舌毫不留情折磨那硬到不行的器官。而楚慈胸膛剧烈起伏着,竭力扬起下颔,双手痉挛地抓住床单,继而被韩越猛地抓住手腕。

下一刻他狼狈至极地喷射出来,甚至来不及完全从口腔中退出,精液洒得到处都是。

楚慈倒在枕头里剧烈喘息,剧烈的快感刺激让他头脑一片空白。韩越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他,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慢慢抹去嘴角的白液楚慈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随即闭上了眼睛。

然而韩越没有动作,甚至过了足足几分钟都没动静,黑暗中只能听见他压抑而粗重的呼吸。半晌楚慈睁开眼睛,眼底因高潮的余韵而湿润微红,迷离间只见韩越似乎笑了一下。

那是个非常温情,又有一点伤感的笑容。

楚慈微微恍惚,只见韩越起身下床,径直去了浴室,很快便响起了哗哗的水声。

韩越回到床上的时候皮肤上冰凉的水汽还没干,楚慈仰天躺在枕头上,没动静也没作声,突然伸手打开了暖气。

“你没睡?”韩越问。

“嗯。”

“怎么了你不冷吗?”

韩越说:“这算什么,零下十度的野外我都能躺土坑里睡着。”

楚慈把被子往他那边踢了踢,冷冷道:“等你五十岁以后得类风湿了再来说这话吧。”

韩越无声地笑起来,翻身圈住楚慈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斟酌了一下才低声道:“那个,其实我手活儿一般,以前没机会练……”

“嗯。”

“所幸口活还行,天赋异禀。”韩越求证般问,“――是吧?”

落地窗外亮起车辆驶过移动的灯光,从黑夜的墙壁上一闪而过,映在楚慈低垂的眼底。片刻后才听他冷静道:“还行吧,虽然缺少样本参照。”

韩越饶有兴味问:“想不想来个更爽的r/>

“想不想上我试试?”

楚慈肌肉明显一僵、韩越几乎能感觉到他整个脊背绷紧的硬度。几秒钟后他毫无预兆霍然起身,跨坐在韩越身上,居高临下盯着他:“你以为我不敢吗?”

韩越投降般举了举手:“敢敢敢,你还能有什么不敢的事?”

楚慈俯视着他,那双冰冷而漂亮的眼睛眯起,闪烁着评估般的神色。片刻后他轻哼了一声,从韩越身上跨了下去:“算了,不感兴趣。”

“哎?很爽的啊,怎么就不感兴趣?”

楚慈盖上被子不理他。

“为什么不感兴趣?”韩越倒不依不饶了,“闭上眼睛当女人,真进去就不感到有什么了。难道你还坚持要当一辈子的直男?”

楚慈翻过身去不说话,无奈韩越强行把他翻回来,一边不停追问,一边还作势要去开床头灯。最终楚慈实在不耐烦了,把他一推道:“我不会!可以了吧!”

韩越失笑:“你别逗我,男人还能不会这个,女朋友难道不……嗯?!你没交过女朋友?”

“没有。”

“没跟人上过床韩越,讲道理。正常人没谈过恋爱的意思就是没上过床,不是所有人第二性征发育经历都像你这么的……嗯。”

然而韩越完全没听出学院派的委婉内涵,愕然道:“你没谈过对象?大学也没谈过?那你上大学都干什么去了,你上的又不是军校?!”

楚慈伸手揉按紧皱的眉心,终于叹了口气亲,是这样的。我是个标准的贫困生,不拿全奖就等于犯罪的那种,所以基本时间都泡在图书馆和实验室了。另外有闲暇就到处带家教,带过中考生带过高考生,教过化学、物理、数学、生物、英语,连考前复习笔记都拿去卖过……所以谈恋爱这种高消费的事情,我是不会干的。”

然而韩越却不能被说服:“别开玩笑了亲,现在男女平等了,女追男不要太正常,就没哪个小姑娘对你动过坏心思?”

“哪个女生能看上一个整天不是风尘仆仆去打工,就是双目无神泡实验室的贫困生?我谁啊,又不是帅得拳打梁朝伟脚踩刘德华,神经病才看上我。”

韩越瞅瞅楚慈的脸,并没有对以上言论作出任何评价:“――那你工作以后呢?”

“无房无户口月薪八千加,拿什么学人谈恋爱?人姑娘又不傻。”

韩越心里隐约猜到是怎么回事了,但还需进一步证明。于是他小心翼翼地试探文:“那你那个……就是当初咱俩第一次见的时候,跟你一起吃饭的那个女助手呢?”

楚慈漠不关心,又有点莫名其妙。

“她?她是主任家亲戚,过来蹭我课题,蹭完以后非要请吃饭致谢而已。怎么?”

韩越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这世上的确有那么一种人,你把玫瑰花举到他眼前,他都会满头问号给你来一句:干嘛,花店打折?

“那些女的都只看外表,太肤浅了。”韩越虚伪地安慰道,“没关系别在意,我看中的是你的内涵!”

楚慈无力地出了口气,捂住眼睛:“睡觉吧好吗?”

韩越终于偃旗息鼓,重新躺回枕头上。黑暗中被子悉悉索索一会,突然他的声音再次响起:

“也就是说,你从来没跟其他人做过?”

楚慈骤然起身,从地毯上抓起一只靠枕,兜头狠狠砸到韩越脸上。

韩越嗷的一声,卧室里终于彻底恢复了安静。

第二天清晨鸟鸣响起的时候,韩越胯下硬得都快爆炸了,迷迷糊糊顶着楚慈蹭了好一会儿,才烦躁不安地起身去冲冷水澡。

过了几分钟楚慈也起来了,走进浴室去打开门,一句话不说,直接把热水龙头拧开。

韩越站在温水下有点发懵,楚慈皱眉瞥他一眼,转身刷牙洗脸去了。

“你今天在家看书?”吃早饭的时候韩越佯作不在意地问。

早饭是楚慈昨晚把黑米、黑豆、黑芝麻一起放在豆浆机里打出来的浆一一他不知从哪里看来的养生书,最近总是打这个,虽然没啥滋味但闻着怪香的,韩越也就跟着陪喝。

楚慈正端着碗,从碗边缘上抬起眼睛:“嗯哼?”

韩越问:“有时间的话,晚上能来单位接我吗?”

他低下眼睛:“嗯。”

韩越没想到他答应得那么轻松,白天在单位就始终忍不住想发短信再确认下,但想想又觉得,这点小事还要再三强调也太磨叽了,因此就按捺没提。

结果从晚上从单位大院出来的时候,果然只见车停在马路边,熄了火,楚慈坐在驾驶座上,手肘搭在打开的车窗上,正聚精会神地拿着一本书看。韩越走过去才发现他看的竟然还是专业书,上面密密麻麻的笔记和分子式这点时间还学习啊?”

楚慈抬头一看,把书合起扔到副驾驶座:“上车吧。”

韩越于是走到另一边打开车门:“白天吃了什么?别跟我说你又在家做饭了哈?”

“没有。”

“那晚上咱回家做饭还是怎么着,这都六点多了。”韩越想了想问,“你想不想吃烧烤?”

楚慈其实是很喜欢吃烧烤的。他还喝啤酒,吃垃圾食品,喜欢打魔兽。如果他在正常环境下长大就业的话,大概跟研究所里呼朋引伴看球喝酒的单身年轻工程师没什么不同;然而生活没给他太多当正常人的机会。

理论上说他现在还需要控制饮食,但毕竟指标恢复得很好,偶尔打个牙祭也不算什么事。韩越就坐在副驾驶上拿着GPS指路,两人一路兜兜转转,起码在蛛网般的胡同里开了半个小时,眼前豁然开朗,只见小路边赫然有一简陋而又热闹的烧烤店,门口起码排了十多个人在等座位。

“东城区烧烤一绝,任家远倾情推荐。”韩越扭头去后座上拿常服,“我得把这一身换了。”

楚慈慢慢在巷孑里倒车:“这怎么停啊?”

“你着我来停。”

韩越飞快把军装便服呼噜一脱,露出里面精悍的上身,腹肌随着抬手的动作非常明显。楚慈瞥过去,却没有说话,微微眯起眼睛其实用纯欣赏的眼光来看还是不错的,跟健身房锻炼出的肌肉不同,而是常年野外锤炼出来、粗犷而又坚实的线条。如果用性吸引程度来评价的话……

楚慈骤然一顿。

我怎么会想到性吸引度?习惯成自然了吗?

楚慈正在那发懵,突然只见韩越转过头,对他一勾嘴角:“看什么没什么。”楚慈猝然移开目光,头也不回推门下车,“你快换,我去排队。”

然而楚慈在队尾只站了半分钟不到,韩越便大笑着走过来,强行揽住他的肩,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穿过队伍走进了门,店里服务小妹立刻把两人引到一张刚空出来的桌子上。

楚慈看看门外还排着长队的人,简直都愣了:“你的特权在这种小店里都能用?”

“是啊。”

韩越神态自若地点了烤羊肉串、鸡翅、牛肉、蘑菇和拌黄瓜等,把菜单还给服务生,笑道:“对老公的实力是不是有了更加崭新的认识

楚慈完全找不出任何语言来回答,紧接着只见韩越熟练地从钱夹里抽出两张一百,递给那服务小妹:

“老规矩给你们老板,多谢他留座儿哈!”

小妹欢快地去了,留下楚慈在原座嘴角微微抽搐。

“亲爱的,特权这个东西呢,能不用的时候就不用,这样在不得不用的时候才能产生最大的效果,俗话说好钢要使在刀刃上。”韩越把钱夹装回兜里,微微一笑,“所以能用钱解决问题的时候尽量用钱,比方说我跟侯瑜裴志任家远每次来的时候都多给他两百一一只要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算问题。”

楚慈憋了半天,终于憋出来一句:“那下次你在家吃饭也先交两百好了。”

“一一但我所有的财产都是你的,左口袋进右口袋有意思么,还多交几块钱个人所得税?”

这反击实在有力,楚慈端起水来喝,垂下眼睛,浑然好似什么都没听见一样。

这家店的烧烤确实名不虚传,羊肉串滋滋流油,烤牛舌肥嫩可口,还有撕成一条条的烤饼散发着焦香。美中不足的是楚慈不能碰酒精,他吃到一半的时候向韩越那边的啤酒罐扬扬下巴,韩越便用个小杯子倒了个底儿,还叮嘱:“就一口,不能喝多了。”

楚慈说:“你不如给我个可乐。”

“可乐也不行,碳酸饮料都不能喝,其实烧烤都要少吃的。”

楚慈小声嘀咕了一句哪有那么严格,但还是喝了那口啤酒,半晌放下竹签吃饱了,又让服务生小妹拿壶热茶来去油。

那服务生小妹从刚才见了楚慈就眼前一亮,然后始终在他们这张桌下子附近转悠,水灵灵的大眼睛时不时往这边瞅瞅。楚慈这“请……”一出口,她立刻兴奋地应了,不多时从厨房方向端了个茶壶过来。

小妹把茶壶放下,轻声细语叮嘱:“小心烫……”

韩越顿觉有意思,便坐在对面含笑看戏一一只见楚慈倒出半杯茶来喝了一口,疑惑道:“这不花茶么?”

小妹羞答答道:“大哥好眼力,是玫瑰花茶你们店也太高档了吧?”

“没有呢,是我自己的。”

楚慈:“……”

“只要您喝着爽口就成!”小妹脸一红,还待说什么,却又不好意思说,一转身就走了。

结果楚慈坐在原地,莫名其妙,半晌指着茶壶问韩越:“……我是不是该还她钱?”

韩越使出了全身力气才勉强没笑喷出来:“该!该多还点!”

吃完饭后韩越便不怀好意地撺掇楚慈去结账一一一楚慈还是很实在的,多给了一张五十块说茶钱,然而小妹死活不接,拼命推让,那架势几乎要跟他打起来。

楚慈给搞得满头问号,最后实在没法只好作罢,临走前确色悻悻地跟韩越强调:“不是我故意要占她便宜!”

韩越憋笑憋得满脸通红:“是是是,是她想占你便宜,哈哈哈――”

年终会议极多,公务繁杂,韩越的下班时间越来越晚,需要楚慈来接的次数也越来频繁。后来他的司机就早退成习惯了,每天都是那辆银色600静静停在军委大院街道对面,连单位里人都时有风闻。

然而没人在韩越面前多说什么。第一韩越的脾气并不算好,第二知道楚慈的人,都不会不知道他一系列复杂而血腥的底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现在每天都要出门,楚慈的气色好了些,不再是刚做完手术那苍白憔悴的模样。某次晚上去迟了,韩越问起来,才知道他在来之前竟然先自己开车去公园散了会儿步,还专门买食喂了鸽子。

这在以前,是他从来提不起兴趣去做的事情。

有时候他们回家晚了,楚慈也会下个面条包个饺子什么的,有时候就出去吃。那家烧烤店再没去过了,韩越倒是想去亮一亮自己的正室地位,楚慈却浑然不知,只觉得万一又喝人家小妹的私茶多不好,因此执意不肯。

他们有时候去高档地方吃晚饭,有时候也去街头巷尾吃馄饨面。吃完出来顶着北京冬天凛冽的寒风往停车处走,韩越便把楚慈的手拉着揣到大衣口袋里,暖烘烘的干燥又舒适。

有一天韩越去军区科研所开会,晚上出来的时候因为急,没换上常服。只见他里面是军装,外面却套着敞开怀的白大褂,从台阶上小跑下来时衣摆在风中飘动,然后穿过大街来到车窗前,话还没来得及说,便先浮现出笑容来。

他结实的脖颈从衣领中露出来,皮肤带着军区凛冬的干裂,但那个笑容却在浓黑锋利的眉眼中,显出温暖而刚硬的俊朗。

楚慈竟然有些发怔,直到韩越笑着问了一句:“今晚上哪儿吃?”

楚慈这才回神,下意识调转开视线:“家里炖了牛腩下面。”

韩越从车窗外伸手,在他脸颊摩挲了一下,才转到副驾驶那一侧裹着寒风上了车。

那天他们对坐在桌前,餐厅里亮着温暖的黄灯,外面冬夜的呼啸从窗外模糊传来。韩越在温热的白雾中挑起一筷子牛腩面塞进嘴里,含混道:“跟你说个事。”

楚慈正往汤里加胡椒粉,闻言抬起眼睛。

“我最近得回去上学。”

“咳!咳咳咳……上什么学?”

“组织推荐,国防大学。”韩越一本正经道,“硕士研究生管理专业。”

楚慈捂着嘴放下筷子,用全新的目光上下打量了韩越许久,仿佛眼前这个男人突然原地抽芽长成了一朵喇叭花。半晌他终于忍不住问:“你本科毕业了?”

“说什么呢!本科不毕业我早被打死了,还能回去部队怎么毕业的?”

韩越立刻就不满了:“你那是什么口气,不信任我?我看上去不像大学能毕业的人吗?想当年我头悬梁锥刺股,凿壁偷光刻苦念书,四六级全部一次性低空飞过,学校调出考场监视录像研究了三四次都没发现我有任何作弊行为……”

“学校也挺不信任你的啊,”楚慈感慨道。

韩越迅速板下脸。

“对不起我错了。”楚慈诚恳道,“所以你为什么突然想回去念书,发生什么事了吗?”

韩越这才勉强哼了一声表示谅解。

“最近部队风头不好,几个老头针锋相对,搞得下面人都很紧张.前两天我跟一个老头吃饭,他建议我避开一段时间,最好找个温和委婉的借口,我就想起你以前念在职研究生的事情了。”

“然后我就稍微提了提,组织立刻把我的名额推荐给了学校……这事应该差不多是能办成的。”

楚慈开始念在职研究生是评职称之前,遇见韩越后,仇人的弟弟整天在自己眼前晃,肯定就没心思念下去了。然而韩越对念书这件事却有种本能的肃然起敬一一源自于一个资深学渣对学霸的天然敬畏;于是在他的半强迫半鼓励之下,楚慈以高分修完了硕士课程。

楚慈半张着嘴无声点头,心说你也有这一天。

韩越却喝了口汤,片刻后道:“其实……我也想问问你,想不想去考个博啥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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