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7、(2/2)

随行队伍中一个不起眼的男人颔首站在厅中,轻声道:“自从四姨太事败叫老爷亲自下令吊死以后,宅院里就难得清静了。每天夜里不是哭就是唱,闹得大家不得安宁。老爷叫九丹,您还不知道吧,四姨太的艺名就是九丹。老爷叫四姨太连气带吓的,身子骨眼看着就败了。这时候,府里的大太太出了个主意,说是要给老爷冲喜,顺带借着这场喜事把家里的煞气冲一冲。就托人从镇上找了个知书达理的女学生,花大价钱聘进了府里。”

“别看婚事办得仓促,可大太太真是诚心盼着老爷能好。也不知怎么就那么寸,新娘子才抬进喜院还不等掀起盖头,老爷就撒手去了。老爷这一走,院子里的几位太太奶奶少爷小姐的全都慌了神,哪还顾得上新进门的六姨太。可是头七之后,等到府里人忙完了老爷的丧事才发现,新娘子早就活活饿死在了喜床上。听说那个惨呦,人死了脸上还盖着红巾呢!”

故事说完了,可众人眼前却始终萦绕着一张盖着龙凤红绸的面孔,只觉得心里有点发毛。

角落里,一个翘着二郎腿的年轻男人不以为然地冷哼道:“说得这么活灵活现,不是你自己杜撰的吧?”

当初他父亲主持明月夫人地宫的发掘工作时不也有唯恐天下不乱的假道士叫嚣有邪物,最后不还是顺利竣工了。

也有人看不顺眼刺了他一句,“赵永贺,你们赵家人既然不信这个干嘛还叫你妹妹投到邹道长名下,该不会是居心不良跑来卧底的吧?”

“郑矩!”

另一位年长几岁的沉稳男人出声呵斥道:“邹道长还没开口,哪有你插嘴的份儿?!”

“本来就是嘛!”

郑矩撇撇嘴,“我最看不惯那些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还总想着攀高枝掐尖要强的人……”

他也没指名道姓,却叫站在邹青城身后的惠云羞得胀红了脸。

“好了,好了。都是什么要紧的事,小孩子难免年轻气盛,不过是一时意气罢了。”

邹青城居中说和了几句,又朝方才讲故事的人问道:“李冬,那六姨太的尸身葬在何处?”

李冬羞愧道:“自打老爷一去,大太太本就觉得六姨太是不祥之人,这下子更是不敢把她收进家门了。就,就雇人把六姨太送回了娘家。”“啊?人都死了还能送走?”

屋内众人不由得咂舌道:“善家做事也太绝了些!”

“还有更绝的呢!”

李冬叹了叹,“六姨太家一见好好的姑娘活着去了死着回来,还是这么凄惨的死法,生怕她冤魂不散反过来迫害自家老小。趁夜把人送回了善家下山采买的必经之路,举家投奔远亲避难去了。那时候这山里可是热闹的很,每逢夜里都有不少野兽出来巡视狩猎,寻常人家是不敢出门的。等到第二天一早,善家的下人走到半山的时候,那位苦命的六姨太已经叫野兽吃的只剩下骨架了。”

“你这还真是越说越精彩了!”

赵永贺又来找茬,“要是真有这样的惨事发生,附近的村民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啊?”

李冬就笑,“那个时候的富贵人家都看重脸面,无论是善家送走六姨太还是六姨太家中不肯收人,都是偷偷摸摸做的。换谁做了亏心事能敲锣打鼓的引人来看?如果我爷爷不是善家的管事,只怕谁也想不到当中还有这么一段曲折离奇的故事。”

邹青城看了赵永贺一眼,笑道:“想必这次善家大太太该收下六姨太了吧?”

“您说的不错。”

李冬讥讽道:“大太太不光收下了六姨太,还请来风水先生为她超度亡灵、选了一块风水宝地安葬骸骨。可惜一切都太迟了,哪怕他们烧去金山银山,也没能平息六姨太的怨气……”

邹青城沉吟了一会儿,“李冬,若是按照你的故事推断,那位含冤而死的六姨太可不像是先前施展恶作剧把人惊走的顽皮鬼。这样的老鬼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要见血才肯罢休。”

李冬亦是一脸茫然,“我只是遵照爷爷的遗愿,替他来祭拜六姨太。至于其中的变故,或许是因为害过六姨太的善家人都死绝了,所以她才没有迁怒外人吧。”

“是真是假,夜里自有分晓。”

邹青城随即吩咐徒弟,“惠生、惠智,你二人带着余下的师弟们守好正院,无论外面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走出师父布好的法坛三丈之外;惠云,你初入山门道行低微,还是留在院子里替师父招待贵客。”

惠云,也是赵永贺的妹妹赵云琪立即脆生生应下,转脸眼含春意地望向外来者中唯一不曾开口的男人。

“真是受不了!”

郑矩见状打了个冷颤,小声抱怨道:“赵花痴又犯病了,杨宿也是走背运才惹上这么个神经病!邹道长那么神就不能开个药方给徒弟治治吗?”

“多嘴!”

挨着他坐在一起的郑循瞪了弟弟一眼,“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非要你来说破,我怕你早晚要为了口舌之事栽跟头!”

“切,每次都拿这句话堵我!”

郑矩碰了碰肩膀,“哥,你真相信是那个阴魂不散的六姨太在闹事吗?”

郑循微微皱了皱眉头,“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郑矩无语扶额,“说了不等于没说!”

正院里的邹派和其余几个小门派都在为即将到来的逢魔时刻积蓄力量,分食了一锅好粥的茅八尺师徒却早早躺下休息了。

只因老道人说,既然以前撞鬼的人都是在午夜熟睡时被唤醒的,倒不如养足精神以逸待劳。

宋辞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何况比起无所事事的呆坐,她更不愿意看着师父被别人随意指使,索性锁好门窗蒙头大睡。

入夜之后,山顶的气温变化极大。

迷迷糊糊睡到凌晨时分,宋辞只觉得原本暖和轻柔的被子慢慢变得又硬又沉,还透着一股冰凉的寒气。

忽然,一道高亢刺耳的唢呐声在黑夜中飘散开来,紧接着就是一连串的敲锣打鼓鸣鞭奏乐。

“怎么回事?”

宋辞猛地翻身而起,揉眼嘟囔道:“不是说有女人唱戏吗?怎么改成放炮仗了?”

这时,破旧的窗户纸上透出一道影子,“小情,醒了吗?”

“来了师父!”

宋辞急忙踩上鞋开门,怕晚上有事来不及她连衣服都没脱,“您刚才听见有人放炮仗了吗,我怎么听着像是有人故意捣乱呢?”

茅八尺摇摇头,示意徒弟往院子里看。

宋辞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却见挂在厦房和长廊下面的灯笼全都透着一抹暗淡的蓝光,挂着灯笼的铁钩亦在冷风的吹拂下发出了古怪的摩擦声。

黑夜中的幽蓝火光,吱嘎作响的铁钩,乍然响起又在最尖锐的时刻戛然而止的鼓乐声,这种种诡异之处立时勾勒出了一幅让人不寒而栗的凄冷画面。

作者有话要说:

宋辞:让我来看看你的脸系列.jpg

另,冥冥中自有注定,善家大院将会是结束这段孽缘的终点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