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2/2)

只不过,因为前者更能彰显他们讨论的主旨,只不过他并不大记得清楚后文。

最重要的是,那本民俗录本就鲜为人知,那徐瑾瑜他又是从哪儿知道的!

因为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段子苓眼睛都瞪红了,可也没有胆量质疑。

他决定回去多翻翻书了。

贡士们这厢安静了下来,而作为主人翁的永新侯终于登场了。

今日永新侯穿着一身较为家常的衣裳,看上去并没有勋贵的盛气凌人,等看到一众贡士时,也是目光慈和:

“好!好!好!都是一群青年才俊啊!”

不得不说,这一批的贡士不管是年龄还是容貌,都可以称得上是历届最好的。

“学生等见过侯爷,侯爷万安――”

众人纷纷起身见礼,永新侯抚须一笑:

“免礼免礼,都坐,都坐。”

众人纷纷落座,永新侯环顾四周,最终还是将目光落在了徐瑾瑜的身上:

“这位便是今科会元,徐郎君吧?果然是少年英才,不同凡响啊!”

“侯爷谬赞了。”

徐瑾瑜对上永新侯那过分亲热的目光后,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但也冷静应对,却是让永新侯又高看了他一眼。

永新侯随后笑眯眯道:

“方才诸位郎君争辩之说,本侯也略有耳闻,倒是不知徐郎君的答案……仅以前篇应答即可。”

徐瑾瑜在藏拙与直言中,还是选了直言,就像思武兄所言,永新侯也不能强绑了他入洞房,他没有必要因为一时藏拙,却让自己失了风评。

“方才学生已经言过,如若那老妇人的子女已经壮年,老妇人却还如此,这便不是大爱大义,而是害。”

“哦?这话怎么说?”

永新侯似乎很感兴趣,徐瑾瑜随后直接道:

“有道是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可老妇人之爱,乃是溺爱。溺爱之下,便会造成那后文的人吃人的乱象。”

“那若是子女不知呢?又或是那老妇人只与其夫相依为命呢?”

徐瑾瑜看了一眼永新侯,声音带着几分淡然:

“灾年之下,子女若不知,那莫不是耳聋目盲?若是其夫……男儿若不能敬重、爱重自己的妻子,能吃下其肉不闻不问,他如何配的上老妇人的割肉之苦?”

“好!”

永新侯忍不住击掌,看的下方诸人眼红不已,徐瑾瑜却随后道:

“但,此乃学生一家之言,侯爷若是有意,想必诸位同窗还会有其他让侯爷满意的想法。”

永新侯笑容微微一顿,但随后果然如徐瑾瑜所言,挨个请学子们重新讲评。

只不过,大部分学子的前半生只在四书五经中度过,换个角度去看问题,已经有徐瑾瑜珠玉在前,他们再如何绞尽脑汁,可也无法让永新侯击掌为赞,一时急的鼻尖直冒汗。

反倒是一旁的陈为民很是淡定,虽然说的也是中规中矩的答案,但也没有心急反而让人觉得莽撞。<br永新侯的眼神在身旁二人身上游移了一下,随后这才客气的介绍道:

“今日的杏花宴,内人身子有恙,乃是吾家六娘一手操办,不知诸位觉得如何?”

徐瑾瑜准备摸豌豆的手不由一顿,唯有一旁的陈为民还在喝着茶水。

永新侯遂笑吟吟道:

“今日的茶,也是六娘以初春的杏花露所烹,看起来陈郎君颇为喜欢。”

陈为民闻言动作直接顿住,上首的二重奏终于彻底消失。

永新侯:“……”

这两个小子今日到底来干嘛的?!

徐瑾瑜见陈为民如此,心里也觉得很是奇怪,永新侯府设宴的目的并不掩饰,若是他不愿意前来侯府,何必要应下帖子?

但除了二人之外,其余诸人倒是分外捧场,这个说李娘子遣人做的杏花圆子汤花香扑鼻,那个说李娘子烹的茶香而回甘,世间难求。

在此之前,徐瑾瑜还不知道自己这批同年们一个个花活这么多。

嗯,大开眼界。

只不过,永新侯虽然应着,可却都面上淡淡。

等到宴会过半,永新侯这才笑着开口:

“今日乃是杏花宴,诸位且自行前去赏花,若有心仪的花枝,可带回来,若是选出最好的一支,本侯便以此物相赠。”

永新侯说完,拍了拍手,便有侍女端着一托盘上前,里面赫然是一枚流光溢彩的夜明珠!

哪怕是白日,也能让人感受到这颗珠子的不同凡响!

“若有胜者,本侯便以明珠相赠。”

随着永新侯这话一出,众人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这赠的哪是夜明珠,那是掌上明珠!

永新侯这话一出,众人纷纷起身行礼,随后他们的身影没入杏花林中。

而徐瑾瑜和陈为民,二人大眼瞪小眼一番后,这才在永新侯那都快要挂不住的笑脸下,起身告辞。

“好好挑一挑。”

永新侯殷殷叮嘱,仿佛无意。

而等徐瑾瑜和陈为民离开宴会后,二人在一条分岔路处停留,陈为民看了徐瑾瑜一眼,开口说了今日第一句话:

“既然不愿,为何来此?”

“陈同窗不也是吗?”

“九人同来,吾所不来,不妥。”

徐瑾瑜都懵了:

“难道不是陈同窗先应下的吗?”

陈为民看了一眼徐瑾瑜:

“我听闻,其余九人都已应下。”

二人随后,不由相视沉默。

这永新侯府不会为了让所有人来,每个人都这么说吧?

“堂堂侯府……”

“这……”

二人都有些一言难尽,随后徐瑾瑜拱了拱手:

“那,陈同窗,我们便就此分别吧。”

徐瑾瑜可没有和一个大男人赏花谈月的心思,陈为民也点头同意,随后二人各自分开。

不得不说,永新侯府这片杏花林打理的确实不错。

昨夜里许是吹了一阵风,这会儿地上铺了一层粉白的花瓣,鹅卵石铺就的小路旁,翠绿的兰草间也被露水黏着两片杏花瓣,旁边便是两排投下枝桠,千姿百态的杏花树。

如此意境,实在动人。

徐瑾瑜本来只准备随意折一枝花交差,可却也一时贪看美景,没入杏花深处。

“好俊俏的郎君!你便是今科贡士?”

一旁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声,徐瑾瑜偏头看去,是一个相貌甜美可人的女娘,她笑盈盈的看过来时,眼睛便弯成了两弯月牙儿。

“不错,姑娘便是……李娘子吧。”

徐瑾瑜拱了拱手,后退一步,却不想那女娘却上前一步,好奇的看着徐瑾瑜:

“我算是知道那话本子里的才子,得是什么样子,才能将那些高门小姐迷的神魂颠倒,若是郎君你……咯咯,那也是正常啦!”

李六娘笑吟吟的看着面前的少年,静等着少年面红耳赤,一旁的侍女连忙拉了拉自家娘子的袖子。

若是她没有猜错,这位可是今科会元,要是被娘子吓跑了可如何是好?

徐瑾瑜闻言只是微微皱眉,他抬眸看向李六娘:

“姑娘此言不妥,既是才子,若是用一些不当手段,与高门女娘私结姻缘,那可不是什么才子佳人,而是才子误佳人。”

李六娘眼中闪过了一丝诧异:

“为何这么说,才子佳人,终成一对,神仙眷侣,世人艳羡。”

徐瑾瑜听了这话,忍不住按了按眉心:

“所以,这些话本子就是这么误人的吗?”

“姑娘出身显赫,不理俗事,我若多说,姑娘只怕也不愿意听,我只问姑娘所用一盒胭脂价值几何?”

李六娘愣了一下,随后看向自己的侍女,侍女立刻道:

“我家娘子的胭脂乃是刘记胭脂铺的特供胭脂,玉芙蓉,一盒便需纹银十两。”<br“是啊,姑娘一盒胭脂都要纹银十两,可是寻常书生抄书一本,也不过十几文钱。

如若,那话本子成了真,那姑娘日后只怕用不得胭脂水粉,还要日日围着灶台、丈夫、孩子乃至丈夫的父母长辈转圈了。”

徐瑾瑜意味深长的说着,李六娘说着,忍不住捏紧了帕子,而那捏着另一只手上的花枝确实无论如何也抬不起来了。

不过,徐瑾瑜这话确实有些吓唬小姑娘的意思了,能考到会试这一步,其实已经是国家筛下了大部分出身寒微之人。

毕竟,穷家富路,这一路而来所需要的资费已是不菲,除非是有贫寒学子孤注一掷,这才能咬着牙上来考一次。

而且,等到会试之时,所需要的书籍、阅读量等都大大提高,可以说,这批贡士都是那些话本子里镀了金的才子。

“姑娘若无事,那在下便告退了。”

“等等,若是郎君,可会让自己的妻子连盒胭脂都买不起?”

徐瑾瑜脚步一顿,沉默片刻,还是无奈的摇了摇头,李六娘遂娇笑着道:

“那不就成了!方才你说的那都是与人私逃的女娘,可若是我出嫁,爹爹给的嫁妆足够我用一辈子胭脂了!”

李六娘的话语间,还带着些女儿家特有的天真烂漫,一看就是确确实实被娇养长大的。

也难为永新侯要在贡士之中为她寻觅夫婿了。

只差一步,便可成为天子门生,如无意外,此生一辈子都要仰仗侯府过活。

李六娘离了侯府,一样可以过的快活。

只不过,这样的女娘,非他所愿。

“话虽如此,可在下却不喜欢才子佳人。好男儿当志在四方,姑娘有可知,那些才子佳人的话本,大多都是些生活不如意的书生意淫之作。

如若姑娘真心喜欢看话本子,那便请姑娘多多看看游记民俗,也好过这等……”

能让一个女娘说出用嫁妆养家的话,只怕也是受话本子荼毒颇深。

“话本子我以后可以不看,我已经寻到了真才子,郎君,这支花便赠予你了!”

徐瑾瑜听到这里,神情一顿,他算是知道永新侯为何要请诸人折花赠物了。

只不过,下一刻,徐瑾瑜抬手,袖中滑出一支杏花枝:

“可是,在下已经有了心仪的花枝。”

“你骗人!这算是花骨朵,哪里好看了?那般俊俏的郎君怎么会是一个目盲之人?”

徐瑾瑜只是淡淡一笑:

“它还未开,正因神秘,才美丽。”

徐瑾瑜随后抬步离开,李六娘怔忪片刻,随后才恨恨道:

“什么嘛!比我才大几岁?说了那么多话,可也是个不解风情的!”

李六娘说完,暗中的侍卫走了出来:

“六姑娘,可要属下替您把他抓回来?”

“抓抓抓,那就是根木头,抓回来有什么用?真扫兴,明明那么俊……”

李六娘愤愤的丢下了手中的花枝,挥袖离去。

等徐瑾瑜回到宴上的时候,这才发现众人都已经到齐了,尤其是陈为民看向他时,那满眼的“说谎?”,让徐瑾瑜不由无言。

“徐会元回来了,你的杏花枝……”

“哦,在这里,侯爷请过目。”

徐瑾瑜从袖中取出那支杏花,少年拈花而来,缓步徐行,酱紫的衣摆在风中轻舞,端的是仙人之姿。

但这也改变不了他手里拿的是一支未开的杏花,永新侯欲言又止,随后直接道:

“这花枝还需由小女品鉴,还请诸位稍候片刻。”

众人顿时期待起来,只有徐瑾瑜很是无畏的盯着众人看傻子的眼神,端坐在一旁。

不多时,侍女盛着托盘而归,永新侯掀开红布,一时愣住。

“咳咳,姑娘说,这支未开的杏花最美。因为未开,所以神秘;因为神秘,所以美丽。”

徐瑾瑜这时候要是喝水,高低得喷出来。

他收回方才说那位李姑娘天真的话,她才不天真!

永新侯看着那支杏花,一时要笑不笑,要愁不愁。

闺女慧眼独具,选中了会元。

但是闺女好像有些目盲。

永新侯拿着那支杏花,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也没有看出它美在哪儿!

但即使如此,经历这番波折之后,永新侯还是看向徐瑾瑜:

“看来还是徐会元与我永新侯府有缘,这明珠便赠予你了!”

徐瑾瑜只是苦笑一声,道:

“明珠虽好,可若无精致漆盒收纳,只怕日久天长,华光不再。”

“本侯,买珠送椟。”

永新侯很是坚定的说着,但徐瑾瑜还是拱手道:

“但学生不喜明珠,宝物应赠真心之人,学生实在不能领受。”

“徐会元,你是聪明人,你该知道本侯的意思。”

“可侯爷,学生的意思也很明确了。”

徐瑾瑜看了一眼那光秃秃,只有花骨朵的的杏花枝,永新侯一时沉默。

宴会的气氛似乎在这一刻凝结起来,永新侯不语,无人敢言,下方的学子们也不由紧张起来。

这徐瑾瑜也是真能刚!

正在此时,小厮突然进来通禀,只是看着这凝结的气氛,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什么事,讲!”

永新侯面上没有笑颜,语气也带出了几分凌厉。

是了,能干脆利落将李守言当做弃子的永新侯,又岂会是良善之人?

小厮遂磕磕巴巴道:

“回,回侯爷,是,是魏世子登门接人了!”

“接人?接的什么人?”

永新侯有些奇怪,他虽不在朝九翼,可也知道自己这个表外甥现在可是圣上跟前的红人,他能和这些贡士有什么关系?

“呃,是,是今科会元,徐瑾瑜徐郎君。魏世子说,他与友人还另有要事,这便要接人回去了。”

永新侯的目光有一瞬的不可置信,但随后,徐瑾瑜便起身告辞:

“既然如此,那学生便先行告退了。”

永新侯没有说话,徐瑾瑜遂朝外走去。

只是,等徐瑾瑜即将离开的时候,永新侯沉声道:

“徐会元,我李家的宴,可不是随便切莫人都能拒的。”

徐瑾瑜脚步一顿,回身冲着永新侯一礼。

其余人均神色戚戚,好个徐瑾瑜,自己点火自己先溜,留下他们这些人受罪!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永新侯府一直在递着帖子,最近的一场竟是递给徐母的。

魏思武看了后都不由摇头:

“表舅他这是疯了不成?那么多贡士,他就盯着瑾瑜你做什么?”

“因为,丢了面子吧。”

徐瑾瑜摇了摇头,用那等哄骗手段将他们请去的人,转头又反咬一口,啧。

“那瑾瑜你就不急吗?”

“我啊?我不急。这段时间,定然有人会替我解决了这事儿。”

徐瑾瑜老神在在的说着,魏思武一时幽怨的看了徐瑾瑜一眼:

“瑾瑜,我怎么经常觉得,我们仿佛不是生活在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