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海都阿陵番外(作话还有) (4)(1/2)
着李仲虔,以防他脑子一热又想拐走外甥。
缘觉当上长史的第一天就差点弄丢小王子,愧疚难当,为了一雪前耻,主动要求跟着李仲虔,严密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李仲虔躲在房里不出门,几天后,搜寻了一大箱贝叶经和汉文经书送给小莲奴。
缘觉大惊。
李仲虔若无其事地拉着小莲奴的手,亲自带他去逛佛寺。
佛寺僧人看到他来了,一个头两个大,派出最能言善辩的寺僧前来招待。
李仲虔和颜悦色地和僧人攀谈。
僧人战战兢兢,缘觉嘴巴半天合不上。
李仲虔嘴角一撇。
既然莲奴对修道有兴趣,那他这个舅舅就得好好支持外甥,昙摩罗伽声名远播,小莲奴师承于父亲,又继承了母亲的聪慧坚韧,以后一定也能名震各国!
小莲奴喜欢的,就是好的开春节
这年开春节,小王子莲奴随父王昙摩罗伽一起出席祭礼。
开春节正好是他的生辰。
莲奴出生在冬去春来、万物复苏的好时节,伯父毕娑每次见到他都会偷偷伸手摸摸他的小脑瓜,说要蹭点好福气。
有次正好被舅舅撞见,舅舅很生气,要和毕娑伯父比武。
莲奴手里捏着笔,瞪着一双碧眸,目不转睛地盯着舅舅和伯父看,于是两人停止厮打,改成出去斗酒。
他们差点喝光阿娘储藏在地窖里的新酒,阿娘也很生气,罚舅舅和毕娑伯父去庄园帮农人摘葡萄。
舅舅和伯父不打不相识,后来经常约着一起去喝酒。毕娑伯父再也不敢摸莲奴的脑袋了。
广场内外人山人海,百姓争相挤上前,朝父子两人抛洒彩旗和鲜花,试图触碰他们的衣角,狂热的欢呼声如浪涛奔腾。
莲奴坐在大象背上,一身笔挺的王子礼服,努力挺直小腰板。
一个接一个百姓跪倒在道路两侧,神情激动虔诚,送上美好的祝愿,他记得父王的嘱咐,示意亲随扶起匍匐在地的百姓。
人群到处都是歌颂声和呼喊声,甚至有人激动得落泪,他到底年纪小,有些紧张,忍不住抬眸看向队伍最前面的父王。
昙摩罗伽端坐在宝座上,周围是挤得水泄不通的人群,身处最热闹的红尘,接受众人的朝拜,他的背影却挺拔清冷,就好像在遥远的云端似的。
他偶尔转眸淡淡地扫一眼百姓,碧眸无悲无喜,广场之上顿时寂然无声,只剩下旌旗猎猎飞扬。
莲奴想起宫人们私底下议论,父王原来是王庭佛子,心如止水,不惹尘埃,后来还俗娶了阿娘,他不再是僧人,不过经过动乱以后,王庭人仍旧把他当成佛子爱戴。
今年的春天来得比往年早,草木生发,群山间一轮旭日东升,天边云雾彩霞升腾翻涌,日光和霞光垂照而下,河川壮美秀丽。
莲奴跟在父王身边,看着父王抛洒麦种,跟着默念祝祷,脸上神色严肃,却忍不住在走神。
阿娘生病了。
祭祀过后有热闹的赛马和比武大会,阿娘本来要来观看比赛的,连要穿的衣裳和皮靴都准备好了。
阿娘像壁画上的神女一样美丽,莲奴觉得阿娘是世上最美的人,每次阿娘穿了什么衣裳,宫里的人会争着效仿,所以前几天总有人打听阿娘会在典礼上梳什么发型,穿什么衫裙。
后来传出消息阿娘不去观礼,服侍莲奴的宫人悄悄议论:王后提前回王宫,王忽然紧急召见医者,这几天上午匆匆见过大臣后就待在内殿陪伴王后,王后一定是身体不适。
今天阿娘果然没来出席大典。
莲奴早上出门的时候去拜见母后,阿娘躺在软榻上,笑着帮他穿上礼服,看起来精神比前两天好,但一直没有下地,坐起身的时候,父王立马弯腰去扶她,眉头微微皱着,低声嘱咐她:“好好躺着,别起来了。”
阿娘应了一声,等父王转过身去,悄悄对有些担忧的莲奴做了个鬼脸。
“阿娘没事。”
莲奴放下心来,陪阿娘用早膳,父王拉起他的手,牵着他出门,阿娘靠坐在软榻上,笑眯眯地朝他挥手。
“比赛一定很热闹,莲奴好好玩,回来告诉阿娘今天看了些什么。”
莲奴很认真地点头,走到门口时回头张望了一下。
阿娘躺了回去,脸色有些苍白。
莲奴还来不及细看,父王抱起他,他靠在父王宽阔的肩膀上,看不到内殿情形了。
想起阿娘,莲奴不想看赛马了,他想早点回去陪着阿娘。
典礼在欢快的乐曲声中结束,百姓载歌载舞,赛马、杂技、摔跤比赛轮番登场,缘觉兴冲冲地捧着一堆精致的宝盒告诉莲奴,今天所有人都会向他献上珍贵的生辰礼物。
莲奴小声说:“我想回去看阿娘。”
缘觉愣了一下,“王子,我去请示王。”
不一会儿,父王走了过来,直接抱起莲奴。<br莲奴敬爱自己的父王。
父王俊美温和,很疼爱他,会抱着他观赏莲花,耐心地教他汉文和梵文,握着他的小拳头教他怎么写字,在他和阿娘玩游戏的时候配合他们当一座挡路的大山或者一头猛兽,阿娘带着他扑上去挠父王,父王一动不动,怎么闹都不会生气,还在他和阿娘玩累的时候端香甜的刺蜜水给他们喝。
但是父王也是王庭君主,召见大臣时,父王威严冷肃,说一不二。毕娑伯父平时吊儿郎当,到了父王面前,绝不敢嬉笑,天不怕地不怕的舅舅在父王面前也有点拘谨――虽然舅舅自己不承认。宫人们说,父王就像神明,他们敬仰父王,也畏惧父王。
只有阿娘在的时候,父王看起来才更好亲近一点,神情也仿佛柔和几分,偶尔嘴角会微微轻扬,露出一丝笑容。
莲奴伸手勾住父王的脖子,小脸紧贴着父王。
父王眉头轻蹙,一定是在担心阿娘,上次阿娘生病,看起来很憔悴,父王也是像现在这样。
回到王宫,父王放下莲奴,要人去请医者。
莲奴心里着急,迈着小短腿快步走进内殿,阿娘听到说话声,正笑着坐起身,他扑到软榻上。
衣领一紧,身后传来脚步声,他被父王拦了下来。
“莲奴,慢点,阿娘这几天不舒服。”
父王的声音没有责怪的意思,莲奴却像是做错了事情一样,愧疚地收回手。
“没事!”阿娘笑出声,伸手搂住莲奴,抱他上榻,“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好玩吗?”
莲奴依偎在阿娘身边,仰起小脸看着阿娘的脸,阿娘的气色比之前好了点。
他紧紧抱住阿娘,把小脸贴在阿娘身上。
“阿娘,你是不是病了?”
阿娘笑了笑,瞪了父王一眼,抱起莲奴,低头亲他的小脑袋,柔声哄他:“阿娘没有生病,莲奴真乖。”
莲奴闻着阿娘身上的香气,安心了很多。
阿娘不会骗他>
莲奴迷迷糊糊跌入梦乡。
他年纪小,一大早跟着父亲出席大典,累着了,睡得很沉。
瑶英放下儿子,拿起他平时最喜欢的布老虎让他抱着,摸了摸他的脸,小声埋怨昙摩罗伽:“你是不是吓着莲奴了?”
昙摩罗伽端着一碗药送到她跟前,眸光落在她脸上,眉头轻拧,伸手拂开她鬓边的碎发。
“还难受吗?”
他轻声问,嗓音泠然,眸底却似有云海汇集,沉甸甸的。
瑶英摇摇头,拉着他的衣襟把他扯到跟前,亲了他一下,“我好多了,你别担心。”
退后时,昙摩罗伽按住她的后颈,微凉的吻落在她唇上。
这个吻格外缠绵,瑶英感觉到他心事重重,抬手环住他的腰,唇分时,轻轻咬一下他的唇,直起身坐到他腿上,把他按着靠坐在榻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罗伽,我那是累着了。”
去年天气干燥,今年她想赶在天气回暖前修建好一条灌溉的沟渠,前些天因为这事出了一趟远门,忽然晕厥不省人事,随行的近卫吓得魂飞魄散,急忙送她回城。她这才知道自己很可能有孕了,不过月份太浅,医者和昙摩罗伽都不敢肯定。
近卫汗如雨下,连忙老实交代,出门的那几天,瑶英忙起来的时候饥一顿,饱一顿,每天半夜才睡下,还跟着他们爬上爬下,勘察地形。
瑶英心虚地瞥一眼昙摩罗伽。
他当时没有说什么,只是问她还有哪里不适,和医者商量药方,叮嘱侍从好好照顾她。
瑶英松口气,觉得这只是件小事,直到这两天才发觉昙摩罗伽的不对劲。
他居然会做噩梦,而且会吓醒,然后紧紧抱着她,一遍遍吻她,碧眸里残留着梦中的惊惧。
昙摩罗伽揽着瑶英的腰,仰视着她,碧眸紧锁在她脸上:“哪里不舒服,不要瞒着我。”
她出城的时候他为她诊过脉,那时她分明有些不适,却瞒着不说,以至于他没发现她当时有孕在身。
瑶英点头,俯身抱昙摩罗伽,脸挨着他轻蹭。
“以后有点头疼脑热就要烦你!”
再也不敢瞒他了,气性这么大,到现在还没消气呢!
昙摩罗伽抱紧瑶英。
她每次心虚的时候就用这种法子哄他,莲奴也学会这一招,一言不发地把小脸凑过来贴到他身上的时候,他就知道小家伙是在撒娇。
静静地抱了一会儿,瑶英看着熟睡的莲奴,笑着轻声说:“等莲奴醒了,告诉他吧,他要有个弟弟或者妹妹了,肯定很高兴。”
昙摩罗伽抱着瑶英,手指一下一下轻抚她浓密的发丝,嗯一声。
瑶英在他怀里抬起头,“你看你,这几天和我生闷气,吓着莲奴了。”
质问得理直气壮。
昙摩罗伽还是嗯一声,吻她眉心:“睡吧,我看着莲奴,等他醒了,我和他说。”
瑶英满意地在他唇上啄了几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缓缓闭上眼睛。
莲奴有些敬畏他,不过她不担心他处理不好这件事。
他很疼爱莲奴。
她常常给莲奴讲故事,讲中原的风俗人情,神话传说。莲奴对百兽之王很感兴趣,仆妇就给他做了一个布老虎。王庭人见过狮子,没有见过老虎,仆妇不知道百兽之王到底长什么模样,缝制出来的布老虎头顶兽角,一头鬃毛,尾巴蓬松,完全就是个四不像。
那天晚上,瑶英看到昙摩罗伽坐在灯前忙活,布老虎在他手中换了副模样,栩栩如生,像只真老虎。
第二天莲奴抱着布老虎玩耍的时候,他坐在一边静静看着。
瑶英想起从前,她和毕娑、缘觉他们笑闹时,他也是这样静静地注视她,好像离她很远很远,但是她心里觉得很安稳,知道假如自己遇到危险,他肯定不会坐视不管。
她闭着眼睛去亲昙摩罗伽。
不用她调整姿势,昙摩罗伽低头,让她的吻落对地方。
殿中弥漫着淡淡的甜香。
莲奴怀抱着布老虎,睡得很香甜李玄贞(不感兴趣不用点)
魏郡城外的渡口大道旁,夹岸柳荫浓绿,绿草茵茵,鸟雀藏在蓊郁的枝叶间啁啾响噪。
船夫高声提醒岸边行人躲避,大船靠岸,激起一层层水浪。
杂鸟惊起,四散而飞。
岸边等候已久的两群人马唰的一下快步迎上前,搭设的跳板前瞬时挤得水泄不通。
大船上,瑶英摔倒在甲板上,脸色青白,剧烈咳嗽。
站在她面前的青年冷冷地俯视着她,神色淡漠,眼神如刀。
“你是李七娘?”
他紧握的双拳青筋狰狞,像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眼角弥漫着血红的恨意,棱角分明的脸庞不见一丝属于人的温情。
瑶英抬起头,刚刚被他掐着脖子质问,一双眼盈满泪水,对上他冰冷的视线,反问:“你是李玄贞?”
李玄贞看着她,眼神愈加冰冷。
不需要回答,他们都已经知道对方的答案是什么。
船下脚步声杂乱,李仲虔和李玄贞的长史久久等不到要接的人,一前一后登上船。两方人马早就互看不顺眼,穿过踏板的时候有人被撞进大江里,立即吵了起来,嚷成一片,船夫两边都不敢得罪,只能在一边苦着脸解劝。
吵嚷声中夹杂着疑问:
“女郎呢?怎么还没下船?”
“郎君呢?郎君信里说是坐这趟船……”
指桑骂槐的争吵怒骂,句句意有所指的讥讽嘲弄,李仲虔和长史隐含怒气的喝问,撕裂空气里暖融融的湿润水气,也彻底撕裂瑶英和李玄贞之间短暂的和睦。
在赤壁世外桃源般的岁月静好,如此不堪一击。
她每天挂在嘴里的兄长,居然是李仲虔。
多么可笑,他刚才还在暗暗拿自己和李仲虔比较,想在乱世之中庇护她和她的亲人,让她继续这般无忧无虑,永远不必为战乱发愁。
李玄贞薄刃般锋利的视线在瑶英脸上停留了很久,脑海里一道声音在一遍遍凄厉地回响:她是谢氏的女儿,是你的仇人!
阿娘为他受辱,为他而死,死前不能瞑目,他却想要好好照顾谢氏的女儿。
她不是阿月。
他不是杨长生。
李玄贞转身离开。
“长生哥……”
他遽然转身,袖中短剑激射而出,堪堪贴着瑶英的胳膊擦了过去,雪白剑尖深深地扎进甲板里,碎屑飞溅。
一瞬间,杀意滔天。
凉意随着短剑从胳膊传遍全身,瑶英的呼唤咽了回去,瑟缩了一下。
李玄贞恨谢氏――所有人心知肚明,是以,谢氏这边的人无事绝不会提起李玄贞,李玄贞也不会出现在谢氏面前。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李玄贞,有时候他们共处一室,也没有打过照面,服侍他们的奴仆会想方设法让他们避开彼此。
第一次知道自己的长兄名叫李玄贞时,瑶英打了个哆嗦。
她没有想过杨长生就是李玄贞,哪怕杨长生和阿兄眉眼相似,她也没有多想。
现在她信了。
书中说李玄贞性情阴郁,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他对一个人好时,可以把心剖出来给她,当他失望时,手段酷烈决绝,你死我活。
果然如此。
前一刻他还在含笑和她说话,答应登岸以后陪她和李仲虔吃几杯酒,还笑说上元节时带她去看灯,一转眼,他冰冷的手指掐住她的喉咙,恨不能把她活活掐死。
在赤壁的他虽然沉默寡言,分明是一个古道热肠、锄强扶弱之人,为什么才回到魏郡,他就大变样了?
因为唐氏的死,所以他要报复所有人吗?
瑶英喉咙嘶哑肿痛,咳得满脸是泪。
李玄贞面无表情地看着甲板上的短剑:“你是谢氏之女,今天我不杀你,以后我下手不会留情。”
从前种种,一刀两断。
他转身走了。
瑶英咳嗽了好一阵才平息下来,拔起甲板上的短剑,出了一会儿神。
李仲虔的声音飘了过来。
她连忙收起短剑,拉高衣领遮住脖子上的红痕。阿兄性情暴躁,要是知道李玄贞伤了她,不会轻易罢休,他现在远远不是李玄贞的对手,伤了李玄贞的人下场都不太好,而且李德还在一边虎视眈眈,这事得从长计议。
当年唐氏、谢氏、李德之间的一笔乱账,三言两语解释不清楚,李玄贞不是大奸大恶之徒,既然他刚才没有痛下杀手,说明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她总得试试>
李玄贞回到魏府,秦将军立刻找了过来:“大郎,大将军天天念叨你,你总算回来了,快随我去见大将军!”
他心里哂笑,跟着秦将军去议事厅见李德。
李德忙于公务,房里挤满了部将,一边和身边人说话,一边把他拉到身边细细端详一阵,“气色好多了,看来赤壁神医名不虚传。对了,大郎,你见没见过崔家的十八娘?”
满屋子部将咧嘴偷笑。
李玄贞没有说什么,父亲给了他世子的尊位,为他拉拢崛起的寒族,现在又盘算着帮他娶一个世家女郎为正妻,巩固他的地位。
从头到尾,父亲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
父亲明知他恨谢氏,还要让他娶一个和谢氏一样的女子为妻,束缚他的一生,也束缚那个无辜女子的一生。
他下意识去摸藏在袖子里的短剑,这柄剑是为李德准备的,他迟早会手刃李德,为阿娘报仇。
现在他还太弱小,一切都在李德的掌控之中。
手指摸了个空。
李玄贞忽然想起来,和李七娘决裂的时候,短剑留在甲板上。
李七娘,李仲虔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也是他的异母妹妹。
李玄贞闭了闭眼睛,“什么崔家八娘九娘,我一个都不见。”
部将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儿,随即哈哈大笑,只当他是害羞别扭。
唯有李德没有错过他眼底一闪而逝的厌恶,皱了皱眉头,笑着岔开话题,让秦将军考校他的功夫生疏了没有。
等部将们离去,李德叫住他,神情严肃:“朱绿芸是前朝末帝之女,我们李家是朱家旧臣,理应好好照顾她,但是她决不能成为李家世子的正妻。你是李家世子,将来你要带领李家更上一层楼。”
李玄贞拧眉。
崔家小娘子的事和朱绿芸有什么关系?
朱绿芸是他偶然救下来的孤女,她母亲死状凄惨,让他想起阿娘临终前的情景,他对那个可怜的母亲承诺会好好照顾朱绿芸。之后他把朱绿芸带回魏郡,安置在魏府,李德正好要利用朱绿芸洗刷李家叛臣的名声,对朱绿芸有求必应,她的一应吃穿用度都在李家女郎之上。
他出了议事厅,回到自己住的院子,仆从找了过来:“女郎听说大郎回来了,让小的送来的。”
一只装了药草的香囊,防蚊虫用的。夏秋毒虫多,他时常在外,朱绿芸不会做其他的,只能给他做一只承露囊。
他想起在赤壁时,李七娘也会在空闲时做些针线――她说自己针线不算好,也没有耐心细细做,花些布帛请仆妇代劳,她不过是塞些从神医那里讨来的提神醒脑、醒酒的药丸进去,就算是她亲手做的,阿兄不戴也得戴着。
李玄贞接过香囊,回房换了身衣裳,去看望朱绿芸。
“长生哥哥。”
朱绿芸迎出院子,面色苍白,脸上似有泪痕,和他说了一会儿话,问他伤势是不是好了点,迟疑片刻,咬了咬唇,小声问:“过几天是我母亲的忌日,你可以带我去江边祭奠我母亲吗?”
她现在寄人篱下,虽说李德待她很好,但她一点都不想领受,李德虚伪凉薄,身为朱家臣子,背叛她的父皇,她不想去求李德。
李玄贞想起朱绿芸的母亲,点点头。
每年唐氏忌日他都会离开魏郡,不然他怕自己控制不住,直接和李德撕破脸。朱绿芸的处境让他想起以前的自己。
“过几天我带你去,祭祀所用之物叫阿六他们去张罗。”
朱绿芸感激地望着他,眼眶微红,想起他是李德的儿子,又觉得自己不该对他生出好感,脸上一会儿掠过感动,一会儿冰冷如霜,匆匆朝李玄贞行礼,转身离开。
李玄贞丝毫不在意她突然的冷淡,吩咐下人安排祭祀的事。
魏明过来询问崔家的事:“崔家乃七宗五姓的名门望族,崔氏女贞静温婉,秀外慧中,郎君拒绝大将军,不妥。”
李玄贞随意敷衍了几句。
不一会儿,亲随一脸惊讶地进屋通禀:“郎君,那边的女公子派人过来了。”
下人提起谢氏,都是一句含糊的“那边”。
李玄贞凤眸微抬。<b魏明诧异地抬起头,“女公子和郎君素无交集,派人过来做什么?是不是二郎的人?”
李玄贞扫他一眼。
魏明心里一个激灵,躬身退下。他急于在世子面前表现自己的才能,处事急躁,世子治下宽和,并未责怪,他愈发想要得到世子的重要,有时候难免会失了分寸。
李玄贞看向亲随:“什么事?”
亲随难掩惊诧,道:“女公子说,郎君下船的时候走得太急,有些东西忘了拿,她让人好好收着,都送过来了,请郎君放心,女公子一样都没碰过。”
李玄贞冷笑,“她送过来的东西都拿去烧了。”
亲随应是>
得知自己派人送去李玄贞院子的箱笼被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瑶英一手托腮,忧愁地叹口气。
这个长兄不太好相与。
没想到沉默着为她捏泥娃娃的杨长生就是那个会手刃亲父、大肆屠戮父族、掘了自己祖坟的李玄贞。
他以后还会默许幕僚害死阿娘和阿兄。
打听到李玄贞过几天要出门,瑶英也叫人安排车马,魏府是李玄贞的伤心地,也许出了魏府,他愿意和她心平气和地谈一谈。
几天后,等李玄贞出府,瑶英骑马跟上去。
到了江边崖上,看到李玄贞从牛车里搀扶一个身穿素衣的少女下来,瑶英眼皮跳了跳。
差点忘了朱绿芸现在也住在魏府。
这两人爱恨纠缠,好一阵,闹一阵,精神抖擞,身边的人却都很倒霉。他们认识应该有两三年了,是不是已经互生情愫了?
瑶英踟躇片刻,看到两人的亲随在布置祭台,猜测他们可能是要祭拜什么人,唐氏的忌日不是现在,那可能是朱绿芸的亲人。
朱绿芸恨所有背叛末帝的旧臣,李家的人她恨,谢家的人她也恨。
瑶英拨马转身,还是等他们祭拜完逝者吧。
她退到崖下官道旁的茶舍里,派人盯着江边那头的动静,等李玄贞和朱绿芸做完法事,迎了上去。
豪奴簇拥着李玄贞和朱绿芸驰下山坡,朱绿芸眼圈红肿,一看就是哭过的样子,坐在马背上拭泪,李玄贞和她并辔而行。
瑶英攥紧缰绳,示意亲随退后,靠近李玄贞。
他目不斜视,看都没看她一眼。
瑶英先朝朱绿芸颔首致意,看着一脸漠然的李玄贞,还没开口,朱绿芸座下的骏马忽然猛地撅起前蹄,发出高亢的嘶鸣声,随即撒开四蹄狂奔起来。
在场诸人目瞪口呆,瑶英也没料到会突然发生这样的变故。
李玄贞头一个反应过来,两道目光针一般刺向她:“你做了什么?”
瑶英一脸茫然:关她什么事?
朱绿芸在马背上摇摇晃晃,惊恐的尖叫声传了过来。
“公主!”她的侍从急得大喊。
李玄贞顾不得其他,扬鞭催马,飞驰而出,朝朱绿芸追了过去。
马蹄声杂乱,掀起一阵阵尘土,瑶英的马被李玄贞亲随的马直接撞开,后退躲避,后蹄踩空,朝道旁沟渠倒去,她慌忙脱鞍,跳下马背,旁边一个亲卫跟着跳下马,伸长胳膊抱住她,带着她顺势打了一个滚。
骏马轰然倒地,瑶英站起身,心有余悸地吐口气,回头朝救下自己的亲卫谢青笑了笑,他是李仲虔前不久为她选□□的护卫。
谢青面无表情,先检查她身上有没有摔伤。
瑶英试着走动几步,发现右脚好像崴着了,还好伤得不重。
那头李玄贞已经顺利救下朱绿芸,抱着她回来,朱绿芸的侍从坚持说肯定有人在马和马鞍上动了手脚,马才会突然受惊。
“女公子怎么知道我们公主今天会和世子出门?”
侍从质问瑶英。
瑶英暗暗翻一个白眼,果然接近这对怨侣会倒霉。
她朝扶着朱绿芸的李玄贞看去,坦然地道:“我是来找长兄的。”
李玄贞一语不发。
瑶英转向那个质问自己的侍从:“你这么问我,莫非怀疑我要害公主?”
她只是个小娘子,侍从当然不会怀疑她,只是刚好看到她突然出现,找个由头发作,闻言,皮笑肉不笑地道:“小的只是随口一问。”
瑶英猜出侍从的打算,缓缓抽出软鞭,笑了笑:“我乃李家七娘,你身为公主奴仆,不等公主发话,怀疑我暗害公主,将我置于何地,又将李家置于何地?我年纪小,要是答得不妥当,以后李家是不是要背上暗害公主的骂名?下次想要随口问什么,先想想你的身份。”
侍从脸色一僵。
瑶英朝朱绿芸看去:“我不知道公主今天也来江边。再者,我和公主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害公主?公主出行,马匹坐骑车舆都是公主的人照看,公主想要查出谁下的手,只要回府查查名册,看看到底有哪些人去过马厩,一个挨一个查,相信很快会水落石出。”
朱绿芸脸色雪白。瑶英暗暗叹口气,其实她以前想过和朱绿芸合作,为自己和兄长挣得一线生机,后来权衡利弊,放弃了这个打算,朱绿芸和李玄贞一样喜怒无常,一会要为末帝报仇,一会和李玄贞死去活来纠缠不清,而且还频频拖累盟友,和这样的人结盟得不偿失。
更重要的是,朱绿芸只是李德的一枚棋子,所有想利用朱绿芸另起山头、动摇李德地位的人都中了他的圈套,她贸然接近朱绿芸,下场和那些人不会有什么两样。
朱绿芸心里起了个猜测,双眼发红,转头看着李玄贞,颤声问:“长生哥哥……将军府里是不是有人容不下我?”
李玄贞皱了皱眉,命人另外牵来一匹马,送她上马,“回去以后查查你身边的人,别怕,万事有我。”
朱绿芸泪光盈盈,点点头。
出了这样的事,自然不是深谈的好时机,瑶英目送李玄贞和朱绿芸离开。
从头到尾,李玄贞都没有看她一眼。
瑶英摇摇头,以后一定要先打听李玄贞是不是一个人出门,他和朱绿芸只要在一起就会鸡飞狗跳。
亲随护送她回府,刚进院,李仲虔迎面走来,凤眸微眯,喝问:“今天去哪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瑶英一瘸一拐地走过长廊,抬起脸,委屈地道:“阿兄,我脚疼。”
李仲虔立刻收起怒色,走上前,扶她在长廊坐下,脱下她的靴子,看她脚踝伤处,“怎么伤的?”
“今天我去江边骑马,不小心崴了一下。”
瑶英可以肯定朱绿芸的人不会宣扬今天的事。
“是不是府里太闷了?别一声不响出去,下次阿兄陪你去跑马。”
“我告诉林伯了。”
李仲虔揉了揉她脚上的伤口,确定没伤着骨头,松口气,抬眸横她一眼:“没告诉我就是一声不响。”
说着,转身背对着瑶英:“过来。”
瑶英趴到他背上。
李仲虔背着她回房,“江边风大,大道沙坑多,你的病刚好了点,别去江边吹风,下次跑马,阿兄带你去山上玩……”
瑶英伏在他背上轻笑:“阿兄还总说我是管家婆,我看你才是管家婆,我都是跟你学的。”
李仲虔气笑了:“出门一趟就崴了脚,我不管着你,谁管着你?”
瑶英低笑,脸靠在他肩上,心里微微发沉。
她不想阿兄死。
到底要怎么做,李玄贞才会答应放过阿兄?
李仲虔让人请医者来看瑶英的脚伤,确认没事才让她睡下。
亲兵找了过来:“阿郎,今天又有几个年轻有为的俊杰过来投靠,他们仰慕谢家,甘愿为阿郎效死。”
李仲虔淡淡地道:“打发了吧,告诉他们,世子是李玄贞,跟着世子他们才能出人头地。”
亲兵不甘心地说:“阿郎……大将军偏心世子,谁都看得出来,谢家凋零……如今只剩下您支应门户,您为什么总是拒绝前来投靠的英才,却把那些山贼之流招入麾下呢?”
李仲虔自嘲地一笑:“我自身难保,就别耽误他们的前程了,跟着我,以后出征打仗,只能干最脏的事……我不想带着他们去送死。”
亲兵长叹一声,“可是他们想报答谢家的恩德……”
李仲虔神色淡漠:“没什么报答不报答的。大难临头,我谁都不会管,只要小七平安,跟着我的人,我一个都顾不上。他们不用觉得愧对谢家,以后我们兄妹落难,他们不跟着踩一脚,就是仁至义尽了。”
亲兵出去,原话劝走前来投奔李仲虔的年轻将领>
另一头,李玄贞安置好朱绿芸,出了院子,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走到平时轻易不会踏足的西院。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