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春嫁(四)(1/2)
◎夫妻对拜◎
隔着门, 两个人同享一片月色。
三月的风有些冷,吹着脸上涩得发慌,即便谢欲晚想同姜O再呆一会,也还是温声道:“夜深了, 小O, 回去了。”
里面很快传来了少女的声音, 虽然看不见人,但是谢欲晚觉得她此时一定扬着笑,因为她问他:“谢欲晚, 甜吗?”
他低声道了一句‘甜’,随后温柔地望着手中的木盒。木盒里面两个糖人好好地摆着,青年将木盒盖上, 又重复了一声:“很甜。”
门后的姜O弯起了眸:“谢欲晚, 伯伯同我说今天要全部吃掉,否则明天会化的,化掉就不好看也不好吃了。”
这个说辞谢欲晚并不陌生,因为之前第一次去的时候,那个老伯就是这么同他们说的。这应该是老伯的惯用说辞, 一年四季都是这一套。现在才三月,如今这个天气, 其实是化不掉的。
但青年还是温声应下:“好,小O进屋了吗?”
门后的姜O特意将声音放轻:“进了。”
谢欲晚温柔笑着, 手轻轻敲了门:“那快进去, 外面冷。”
里面的少女呼了呼手, 知道自己该进去了, 她也同他一般敲了敲门:“好, 你也快回去, 记得糖要吃掉。”
“好。”随着青年这一声,少女提着裙摆进去了。月色冷淡地照着整个江南,门扉前青年用手轻轻摸着装着两个糖人的木盒。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又轻声笑了一声。
等到莫怀再看见谢欲晚时,只听见了一声吩咐:“去寻些冰来。”
三月寻冰,莫怀沉声应下之后出了门。半个时辰后,莫怀回来了,将手中的冰放置在屋子中。他看见公子将一个小木盒子放在一个大木盒子中,然后将冰块倒进了那个大木盒子之中。
外面月色寡淡,莫怀见着公子珍视地摆弄着木盒。这样的场景他见得不过,但是这些日也不算少见。不太用想,莫怀也知道是同小姐有关的东西。他退出去,关上门,然后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季窈淳寻人算了八字,婚期定在暮春十六。
那日之后,姜O没有怎么出过门。铺子里面的事情她提前安排好了,有管事的和橘糖在。小院里面的事情本来也不太用她管,旁的晨莲便为她做好了。
是一种许久未有过的清闲。
她每日没做什么,只是自己荡着秋千将房间内的书全部都温习了一遍。她从前便看了许多遍,这一遍似乎也只是寻常。阳光洒在少女洁白的侧脸上,她脚轻轻蹬着地面,秋千有小幅度的晃动。
她坐在秋千上双手拿着书,偶尔会将书翻上一页。
期间谢欲晚有差人送来一封小信,问她大婚是在小院是去大一些的府邸。她没有太犹豫,提笔回了一个‘小院’。
即便前世是那般的相遇,但在大婚之事上他没有怠慢过她分毫。那些盛大的、热闹的阵仗和仪式她都体验过了,这一世便不用了。
她很喜欢她现在和娘亲在的小院,很喜欢这个在积雪未融之际谢欲晚亲自为她搭的秋千,很喜欢隔壁院子满室的花,很喜欢现在的一切。她并不觉得有什么需要改变的必要,大的府邸,大的庭院,大的房间,其实只是大了些,其他也没有什么好的。
秋千上,她放下书,掰着手指算一算。其实也不会有多少人,小院如何都够了。
他同她说不用忧心,她也就真的没有忧过一分心。甚至连大婚前的那个夜晚,她也睡得格外地早。
可能因为睡得比较早,她又做了同从前一样的梦。明明外面已经是三月,但是她的梦还是不讲道理,抬眸依旧只见漫天的雪。
她如从前一般向着远处望去,如她所想她并没有看见一个一身雪衣的青年,她静默片刻,蹲了下来,手轻轻地捧起地上的雪。
地上的雪白白的,没有一丝尘埃。在被她捧起来之际,漫天的雪都僵在空中,她垂下眸将雪贴在自己的脸上。
没有冰,没有凉,只有如雪衣一般的柔软。
羲和元年,暮春十六,黄历言宜嫁娶。
清晨,锣鼓喧天。
晨莲敲开了门,发现屋里面的小姐已经醒了。洗漱之后,她将小姐安置在铜镜前,弯着眸道:“小姐,还困吗?”
姜O望着铜镜中的自己,看见后面映出来的缀满珍珠的嫁衣,轻轻摇了摇头:“不困了。”她声音很轻,像是昨日梦中那些飘零的雪一般。
怕她受累,娘亲和谢欲晚将很多礼数都去掉了。姜O望着窗外挂满的红灯笼,轻轻眨了眨眼。其实紧张许多日,这些日已经不怎么紧张了,但是好像从半个时辰前醒来那一刻开始,她又有些紧张了。
晨莲瞧出来了,将手放在小姐的肩头,俯身轻声道:“小姐,我们先用膳吧。”
姜O一怔,没太听过成婚前先用膳的规矩,她应了一声,然后过了一会晨莲将早膳端了进来。晨莲如寻常一般伺候,姜O也就如寻常一般用了。
其实不太符合礼数。
等到用完,过了一刻钟,她看见娘亲来了。按照礼数,娘亲的确会来。她正想着自己的梳妆娘子谢欲晚和娘亲会如何安排,就看见娘亲将她的嫁衣从架子上取了下来。
她看着没有问,却又好像知道是谢欲晚安排的。
她轻轻笑笑,听见娘亲温柔说:“小O,把眼睛闭上。”她轻轻闭上眼睛,感受娘亲为她上着脂粉,然后是描眉,然后是口脂。
她知晓自己不该哭,但是还是忍不住红了眼。她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谢欲晚想要按照礼数办这一场婚宴了――
是想为她全了前世的遗憾。
将她前世未同娘亲相伴的一切,都弥补一遍。她还未落下泪,娘亲已经用帕子贴在她的眼睫上:“小O。”
看着已经穿上喜服的女儿,季窈淳温柔唤着,其他的话没有说。
姜O抬起眸,伸手抱住了她,软声唤道:“娘亲”
姜O的发髻还未梳,季窈淳摸了摸女儿的头,柔声道:“嗯,娘亲来为小O梳发髻好不好。”她像儿时那般轻声哄着:“给小O梳一个什么样的发髻呢,时下最流行的娘亲前几日学了,小O要试一试吗?还是从前那样,只是不能再像小时候梳两个啾啾了,小O长大了头发变多了也梳不下了,小O今日要出嫁了呢。”
“娘亲姜O轻声哽咽了起来,很快就被季窈淳用帕子止住:“小O,别哭。”
其实有红盖头,哭红了眼睛旁人也看不见。但是姜O还是听话止住了哭声,她牵着娘亲的衣裳就像儿时那样
一切都打理好,季窈淳看着外面的天气,早春三月,晴日却格外明媚。光顺着窗户映入,季窈淳望向一身嫁衣的女儿,温柔地弯起了眸。
外面锣鼓喧天,她将红盖头为女儿盖上。姜O的眼前只要一片红,她被娘亲牵着向外走。其实好像还是不合礼数,但是她早也就不管顾了。
娘亲的手很柔软,同娘亲整个人一样。她被娘亲牵着,一步一步向着外面走。娘亲轻声同她说着:“台阶。”她抬起脚,跨过了台阶,然后眼前突然映入一片光。她知道是到了院子中。
大婚的流程娘亲和谢欲晚未同她说,宾客她也不太清楚,她在房中温了近半月的书,今日发生的一切于她而言都是全新的。
她正想着,然后就听见了谢欲晚的声音。
青年声音很温柔,比昨日她梦中的雪还要温柔,像是三月南方的絮混着四月的春光,在她满目的红中将她拥抱。
他自然没有拥抱她。
她听见了周围的吵闹声,熟悉的,不熟悉的,交杂在一起。在她在盖头之下抬眸之际,青年牵住了她的手。
他没有牵她手中的红绸,而是直接透过红绸牵住了他的手――是温暖的触感。
姜O一怔,手指有轻微地蜷曲。
他用热水泡了手
院子中,入目都是鲜艳的红。灯笼,剪纸,绸带,就连那颗梨花树上都挂满了系着红丝带的木牌。
晨莲和橘糖站在左右,莫怀和寒蝉站在右边,后面还有许许多多的人。若是姜O此时能够掀开盖头,就会发现在江南相熟的人都来了。还有一些没那么熟悉的,是附近一带的邻居。
向来矜贵的青年昨夜敲了小院周围的每一户人家,送上用红绸带裹住的礼物,然后请他们来参加明日的婚宴。
月色照在青年身上,他温和有礼,眸中是徐徐如春风一般的笑意。
如何不算人声鼎沸呢?
姜O在被簇拥的热闹之中,出了小院的门。她感觉自己被青年抱了起来,她靠在他怀中,手轻轻地搂住青年的脖颈。
她被他放在了马车之上,红色的盖头遮住了她的全部视线,在他抱她向着马车走去的时候,她眼前只要晃动的红色的光影。
锣鼓喧天,人声鼎沸,是即便盖着盖头也知道的热闹。她垂下眸,轻轻地勾了勾唇。早春三月,阳光正好,今天姜O是谢欲晚的新娘。
大约过了一刻钟,马车停了下来。姜O被人牵住,才接触那一瞬,她便知道是谢欲晚。不只是他用了什么法子,此时手也是温热的。她被抱下马车,然后被他牵入了大堂。
宾客是半刻钟后陆陆续续来的,姜O望着面前的一片红,微微侧过身望向一旁的青年,她其实没有怎么见过他穿喜服的样子。
谢欲晚温柔地看着身旁的人,用她们之间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小O累了吗,快了。”
姜O不累,但还是红了脸,她怕旁人听见。足足一月未见,她也未曾想到他们之间第一句话是这个。她不好摇头,只能用更轻的声音道:“我无事。”
旁边的宾客笑着闹着看着前方一对登对的新人,季窈淳坐在高座上温柔地看着两个人。主婚人是他们寻的这一代福泽深厚的老人,老人望着面前的一对新人,如从前一般高呼:“一拜天地――”
姜O同谢欲晚齐齐跪下,虔诚向着天地一拜。
周围安静了一瞬,随后老人笑着道:“二拜高堂――”
姜O和谢欲晚转过身,对着高座之上的季窈淳行礼。两个人齐齐跪下,然后起来。随后在所有人的见证之下,主婚人高呼道:“夫妻对拜――”
姜O的心停止了一瞬,谢欲晚温柔地看着身前的人。
他们互相行了礼。
随着老人一句“礼成――”姜O的手怔了一瞬,随后她的心像是那日晚上江南上空的烟花,她眼前还是只要一片红,可很快她就被一双微凉的手牵住。
他用烫水泡了一个时辰的手,还是冷下来了。
姜O轻声笑着,却又止不住流泪。但她还是忍住了,她在他牵住他之际回握过去。在周围人的起哄声中,在老人那一声“送入洞房――”中,喧嚣开始在她耳边退散。
不知过了多久,她耳畔只剩下青年的一声。
“小O。”
到了房间之中,按照礼数谢欲晚本该出去。姜O正等着他同她说些什么然后出去,可是等了许久,她只等来了一个温暖的拥抱。
她被他紧紧抱住,比从前的每一次都要紧。
她没有被掀开帕子,什么都看不见,于是就想如寻常一般想用手摸一摸青年的头。可手擦过额角之际,她感受到了青年脸上的湿润。
她怔了一瞬,明白是眼泪。她没怎么见过他的眼泪。她的手犹豫了一瞬,今天不是大喜的日子吗?
她被他很紧地抱在怀中,故而她发出的声音很也轻:“谢欲晚。”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